只是这一个消息,就让平静的伤兵营炸了锅。
所有的军医都集中到了太子的营帐,在张赟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诊脉。
好多能行动的伤兵,都不由自主的站到帐篷外,虽然禁军不允许他们靠近,可是能听听消息也是好的。
帐篷里被人来人往搅动的很冷,可是军医的头上都在冒汗。
太子哪怕是落下什么病根,他们的脑袋估计都要搬家。可是,这脉象,也太乱了啊!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病症。可是从太子不停的喊疼,浑身出汗来看,一定是了不得的急病。
“如何!”
张赟的手心已经被指甲刺出了血。
军医摇摇头,见张赟就要发怒,赶紧说:“太子的脉象过于紊乱,只看表象,很难断定病症。我等无能,只能给殿下开一副止疼的药。如今送往长安肯定是来不及的,遍观草原各路军医,恐怕都不行,也只有丰府的孙道长,能治此病。”
“那就赶紧开!准备马车,护送太子去丰府!”
闭着眼都能听到人群乱糟糟的声音,李承乾不由得在心里对张赟说了一声对不起。不用这一招,根本去不了丰府啊。
半推半就的咽下一碗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汤药,话说这段时间李承乾也把自己折腾累了,索性就睡过去,任由张赟搬运自己。
两千禁军,护送着太子,押着那个开药方、熬药的军医,日夜不休的往丰府赶。
近乎四百里的路,他们跑了不到五天就抵达了。
当然,李承乾也费劲的装了五天的病人。
当太子的病症终于被孙思邈“妙手回春”以后,张赟等人才松了一口气。有几个脆弱点的宦官,甚至哭出来后就昏了过去。
这五天的时间,他们几乎都是憋着一口气赶路的,如今见太子终于痊愈,才对自己的小命安心。
“好转”后的李承乾这才发现装病也是一种力气活儿。
叫人拽着张赟滚下去休息,李承乾只带了几个休息过的禁军作为侍卫,就跟着孙思邈参观了伤兵营。
丰府的伤兵营,跟朔方比起来,要惨烈的多。不过好在老孙也学了李承乾的那一套,虽然惨烈,但不至于变成原本那种死域的感觉。
“缺人啊!伤员每天都在往回运,好多轻伤的士卒,还没来得及休息两天,就又被叫回了战场。”
走在伤兵营的营帐间,孙思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战场,如今就距离丰府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柴绍和薛万均堵住了三万多的牧民,正杀的难解难分。草原住民跟中原的府兵制很相似,颉利组织的jūn_duì ,平日里其实都是牧民,等草原贵族号召后,才会拿起武器,快乐的往南去抢劫。
三万多的牧民,但柴绍和薛万均只有两万的部队。说起来有点难过,大唐似乎一直都在以少打多,这次十几万的jūn_duì 出动,背后是国朝倾尽全力,甚至透支的供应。而这十几万jūn_duì ,却要面对东突厥国土上六七十万的牧民。
悲哀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伤兵营又送进来了一大批伤员。有几个被箭矢射中的,虽然咧着嘴,但是笑意却显示了这场战斗的结果。
赢了!
两万打三万,赢了!
从兜里掏出手套口罩戴到手上,再把白色的麻布衣服套在最外面。李承乾和孙思邈对视一眼,就赶到了伤兵营入口处的帐篷。
在这里,急伤要被包扎,轻伤会被引流。
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就莫说太子不太子了。
两千多的轻伤,三千多的死亡,五百的重伤,就是这场战斗的结果。
李承乾是清晨抵达丰府的,可等伤兵营忙碌完,已经是半夜了。
一天水米未尽,让李承乾也两眼发晕。可结果是好的,五百的重伤士兵,除了路上撑不住的两百多,剩下的两百多就没了三十几个。
可就这,已经让李承乾和孙思邈成了这片营地的神人,还有远远看到跪拜的蠢货。
“禁jūn_duì 伍大睡一觉后,应该就能投入使用了,手把手的教,会快的多。这么一场灭国之战,怎么军医才两百多?”
羊腿是吃不下去了,忙碌了一天的李承乾看到肉一类的东西就反胃,所以只能奢侈的先喝稀粥。
孙思邈倒看得很开,接过了李承乾拒绝的羊腿,吃的狼吞虎咽。
他不喜欢吃肉,可是在丰府、粮食蔬菜都紧缺的情况下,也只能吃肉了。如今中原运来的物资,哪怕是糜子,都成了伤患才能享用的东西。
费劲的咽下去一口肉,孙思邈叹息道:“还能因为什么,医者虽然不是贱业,可世人平日里都很轻贱。就这两百多的军医,还是在各地州府强行征召的。世人愚昧,也只有疫病难忍的时候,才会觉得医者是好人!就是现在,这些军医从各地奔赴长安集结,再到草原折腾一番,也不过是免了五年的赋税而已。”
“连赏赐都没有?”李承乾的一口粥差点咽到肺里。
孙思邈摇了摇头。
两个人刚刚得到食物的时候还狼吞虎咽,可是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味同嚼蜡了。
帐篷门口,张赟钻了进来,这家伙的眼睛还有点红,肯定没有恢复好。
虽然对不起他,可是想想今天的经历,李承乾还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殿下,既然您已经痊愈,请随奴婢回朔方。”
回头看了一眼张赟,见他带着的家法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李承乾就放心的说:“张赟,你出去看看这里的伤兵营,还觉得咱们得回去吗?咱们前方有大部队,不可能被袭击的,在丰府跟在朔方有什么区别?”
想起自己一路过来看到的惨状,张赟继续劝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丰府这里的伤兵营缺人,而两千禁军,正好是最闲着的人手。
孙思邈也说:“留下来吧,太子的头疾估计是之前坠马后的后遗症,老道还要用药一段时间,好去根。”
见孙思邈也这么说,张赟叹了一口气,才走到帐篷边当木杆子。
想想这家伙也没吃饭,看着大碗里还剩一半的粥,李承乾犹豫了两下,才递给张赟。
张赟也不嫌弃,接过来就喝,喝完了居然还感谢太子的赏赐?
李承乾无语以对。
伤兵营里,最受折磨的反而是军医。好些暂时稳定下来的伤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出事。
眼见军医探探鼻息,摸摸脉搏就断定死亡后,李承乾不得已,只能让孙思邈当幌子,传授他们心肺复苏的方法。两千禁军苏醒后,李承乾就勒令张赟交出指挥权,给他们分派了活计。对伤兵营而言,突然加入的两千人手,比肾上腺素还肾上腺素。
第二天中午,柴绍才带着部队回来。
牧民三万,几乎被全歼,只留下了一些妇孺作为俘虏。至于老弱,在这个自己粮食都不够吃的时候,也只能推到屠刀的范围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