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辞登时紧绷,眼睛瞪圆了,透着警惕。
“成婚已有多久”这种说辞……
霍听澜的母亲着急……
这是要催、催什么?!
叶辞:“!”
霍听澜一句话还没说完,叶辞的警惕已兀自转为瞳孔地震!
“……因为我们一直没举行婚礼,她打算简单办一桌家宴,霍、楚两家人聚一聚,吃个饭,也算是对双方长辈有个交待。”霍听澜一边说话一边琢磨着叶辞的神态,忍了忍,没忍住,半是难以置信半是促狭地问,“你刚才想到哪去了?”
“没,没想到哪。”叶辞怕露馅,一口应下,“家宴我,没问题。”
成婚至今,霍听澜需要他进行的配合仅仅是两家人一起吃顿饭,他自然不能拒绝。
叶辞答应得痛快,但霍氏是个大家族,家宴规模再小,算起来也有几十号人,再加上楚家二房这一支来赴宴的人……筹备起来容不得丝毫马虎,怎么也得小半个月。
霍听澜沉吟片刻,道:“这周末什么时候有空,带你做身正装,家宴上穿。”
叶辞想想自己衣柜里那几件,运动服卫衣牛仔裤,确实没法赴宴,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天周六,霍听澜带他去了一家手工定制的裁缝店,老字号,从爷爷传给孙子,自一九一三年建立至今,历经岁月动荡,仍驻守着一片静谧古旧的地盘。用作店面的二层小洋楼有百年历史,院门半隐于枝叶深茂的悬铃木后,不屑张扬,仅接待相熟的老客,有种旧贵族式固执的清高。
叶辞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在他以往的印象中,裁缝店是一种正被时代抛弃的事物,一般开在闹市里,给人改改衣服肥瘦,缝个纽扣拉链,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裁缝店。
他配合店主量过尺寸,陷在暄软的天鹅绒沙发里侧耳听身旁的对话,几乎要怀疑这是家黑店——一米布料随随便便上万块,一套衣服的价格算下来够他跑一个月比赛。他像屁股底下被火苗燎着,坐立不安,想开口,又怕当众拂了霍听澜的面子。好不容易熬到店主暂时离开,他才逮到机会,为难地绞着手指,小声道:“霍叔叔,不用……这,这么贵的。”
霍听澜立在沙发前,手闲适地抄着兜,闻言垂眸扫向他,口吻平静:“我不觉得贵,那种料子很衬你。”顿了顿,他语带歉然道:“成婚一个多月,一直没想到带你出来添置些东西,已经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再推辞的话……我会觉得你是在心里责怪我。”
“添置东西”,这样亲昵的措辞在不知觉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叶辞到底年纪小,应付不来,唇瓣翕动了几下,只否认道:“我……没有责怪。”
霍听澜揣摩他的态度:“带你买几件衣服,你该不会还想把钱付给我吧。”
叶辞没吭声,像是默认。
他最怕平白受人恩惠,这么贵的衣服,以他寄人篱下的心态当然不好意思拿。
霍听澜默然片刻,怕刺痛他的自尊,柔声调侃道:“昨晚我没少给你讲题,难道我要问你收辅导费?”
叶辞猛摇了几下头:“不,不是这个意思。”
“一样的道理。”霍听澜不动声色地把人往自己的地盘里圈,“两个人婚后在一起生活,如果笔笔帐都要算得一清二楚,那和室友有什么区别?”
没有感情基础的商业联姻,不就是各过各的么,确实和室友区别不大……叶辞被霍听澜绕得发晕,还欲反驳,店主已捧着几大本图样回来了。
霍听澜别过头,一副闲人勿扰的模样,低声与店主讨论款式,敲定细节:翻领样式、隐藏口袋、开衩、纽扣的选择,甚至“往左穿还是往右穿”……这些琐事平时他交给何叔去烦恼,但这是叶辞十八岁后的第一套正装,意义重大。上一世他没能在叶辞最需要的时候为他遮风挡雨,这一世自然恨不得将人捧在掌心里宠爱娇惯,照顾得妥妥帖帖。也就是叶辞仍与他生疏着,他不敢过火,定几套衣服都要想托词,否则……
叶辞看了他们一会儿,插不进话,讪讪地坐在沙发上,用不停的喝茶和续水掩饰被人悉心呵护的不安。
来自成熟男性的关爱,他从没体会过,那终究与叶红君给予的母爱不同,是他成长中全然缺失的一环。他整个人都被那股温情烘得软乎乎的,渐渐地,对“和霍叔叔划清界限”一事没那么坚持了,甚至还在霍听澜询问他某处细节的设计意见时小声说了句“都行”。
“都行,”霍听澜神色如常,“那就听我的了。”
“……嗯。”
霍听澜不动声色地偏过脸,扫了叶辞一眼。
红彤彤的耳朵,看着很软,眉眼乖顺得要命。
在叶辞察觉到视线前,他转回脸,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
难得逮到机会给叶辞添置衣物,霍听澜一口气订了不少,填满了老店主三个月的档期,家宴上要穿的正装他买了特殊加急服务,几天便赶制出来了。
这天他带叶辞去试衣,知道客人是omega,店主回避了开,暗红的天鹅绒门帘既沉且厚,霍听澜独自立在帘外等。
昂贵衣料摩擦出悦耳的细响,叶辞在里面鼓捣了一会儿,忽然拨开门帘,细白手指抓着一团乱糟糟的黑色弹力布条,迟疑着问:“霍叔叔,这,这个是什么?”
霍听澜维系着一种道貌岸然的矜持,用眼尾一瞥,道:“衬衫夹,防止衬衫滑上去。”
他这种早已将正装穿得像第二层皮肤一样妥帖自然的人没有用衬衫夹的习惯,但店主心思细腻,大约是看叶辞年纪小,猜他不常穿正装,少年人又活泼爱动,就给备了两条。
叶辞仍懵懵的,追问道:“怎么戴?”
霍听澜偏过脸,望向更衣室门帘暗红的狭缝。
可能是脱套头卫衣时起了静电,叶辞的黑发蓬乱得惹人遐思,衬衫领口没扣严,香子兰信息素在巴掌大的更衣间里酿得愈发甜腻,暖乎乎地从缝隙中涌出来……
霍听澜怕眼神泄了密,不给自己顺着领口往下看的机会,抬手捏住门帘,将那条暧昧的狭缝掩实了。
“一边一条,”他闭了闭眼,维持镇定,“绑在大tui根上,带金属扣的布条向上拽,夹住衬衫下摆。”
“……嗯。”叶辞缩回帘外的手,笨拙地摆弄起衬衫夹。
帘外气氛沉凝。
霍听澜拨弄着袖扣,若有所思。
叶辞与一个多月前不大一样了。
看得出防备心已降了不少,大概是他的好叔叔面具戴得太好,叶辞已经把“绅士”“高尚”之类的标签和他焊死在一起了,认准他不会对他生出歪念头。
也好,也不好。
关系亲近了是好事,但就怕叶辞习惯了他担任正直的照料者与监护人角色,用“您人很好,但是……”这种话堵他。
一旦形成那种近似于亲情的情感,就不大容易扭转了。
这时,帘后传来“啪”的一声。
是弹力带抽在皮肉上的微响,暧昧撩人。
这响动使他想起叶辞从警局回来那晚,叶辞和人打架踢坏了脚腕,他单膝跪地检查伤势,怕叶辞用伤脚踩地,情急之下伸手握了一把,又情难自禁地不愿松手。
那一握,是他们成婚至今唯一的肢体接触,他忍不住反复回味。
那小腿细仃仃的,但不乏力道,跳羚般坚韧瘦长,能感受到皮肉之下蓬勃而青春的生命力。
这样一双腿,如果被弹力带勒住的话,肌肉再怎么紧实,也难免会勒得……
别想了。
想了又不能做什么,平白受折磨。
霍听澜自嘲地挥散了那几个有颜色的念头。
后颈的alpha腺体又躁动了起来。
他这一轮易感期已被信息素安抚治疗推迟了一个多月,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叶辞那句“您人很好”,他担不起,也不想再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