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望去时,霍听澜已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对折的检验报告。他沉静地望着叶辞,仍是一贯的绅士得体,许是碍于外人在场,只轻描淡写道:“一点小问题,不用担心。”
叶辞喉咙发干,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问什么。
刚才那一眼……是错觉?
他垂着头接过检验报告,嫌折一折不够,险些叠成豆腐块。
回去一路,他不住地偷偷用眼尾瞄着霍听澜。
怎么看怎么正常。
偶然对视的瞬间,霍听澜还抬了抬眉毛,无辜又困惑地问他怎么了,神情不似作伪。
叶辞只得支支吾吾地摆手,被这么抓包了几次后,他连偷瞄都不敢了,直勾勾目视前方,比军训都规矩。
一定是神经了。
看错了。
打发助理回公司后,霍听澜领着叶辞回家,走进三楼书房掩好门,这才点了点桌子,温声道:“坐,我们需要谈一谈。”
叶辞抿抿唇,坐下了,但脸蛋紧绷,像随时准备开溜。
幸而霍听澜在回程路上已打好了腹稿,反复推敲过每一个字,尽力规避掉了敏感词。
真是……连商业谈判都没慎重到这地步。
“我与医生简单谈过,”霍听澜把控着语气,平静道,“都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但需要按时吃药缓解症状,先吃半个月再去复查……有问题吗?”
叶辞紧绷的肩卸了三分力,摇摇头。
“另外,”霍听澜拿过一支记号笔,遵照医嘱,在每个药盒的显眼处写下“一日三次,一次一片”之类的字样,“医生认为你这次发作症状这么严重,可能与不良作息习惯有关。何叔说这段时间你房里的小台灯有时直到凌晨两点都亮着,回房不睡觉,偷偷学习?……肯上进是好事情,但如果身体熬垮了,眼睛看坏了,你拿什么参加高考。”他慢条斯理地,细数叶辞罪状,见叶辞闷不吭声负隅顽抗,他眼皮一撩,发出一声低沉的鼻音,“嗯?”
“……我知道了,霍叔叔。”叶辞不大情愿道。
“以后还熬夜吗?”霍听澜将几个药盒装进牛皮纸袋,递给叶辞,补充道,“怕你乱吃药,给你标好了。”
叶辞垂眸,看着药盒上笔锋凌厉的服药说明,心里再次涌起那股暖洋洋的滋味。
他被那股暖意熏软了几分,迟疑了下,小声道:“不熬了。”
霍听澜决意改掉叶辞不爱惜身体的毛病,倚靠住椅背,指尖轻叩桌面,生意场上谈判似的,用目光细细捋着他,施着压,沉沉道:“真的会改,还是糊弄我?”
叶辞眸子轻颤:“真的,不熬了,也,也不乱吃药了……没糊弄您。”
“那就这么说定了。熬夜熬到后半夜的情况,”霍听澜用一种极具威慑力的口吻道,“再被我逮到一次……”
叶辞正要立军令状,就听见霍听澜悠悠补上了后半句:“你就搬到我房里睡。”
叶辞一愣,吓得嘴都瓢了,面红耳赤地摇头摆手:“不,不用!肯定……不,再也不,不熬了!”
这一句话里都快数不清有几个“不”了,霍听澜勾了勾唇:“这么怕我?”
“不怕。”叶辞下意识否认,都和平相处一个月了,霍听澜对他明显没那心思,他还把人家当流氓防着,那也太……他怕寒了霍听澜的心,急切剖白道:“您人很好,很正直……但我,我习惯自己睡。”
语毕,不再给霍听澜开口的机会,抓起那袋药落荒而逃。
那架势活像身后有流氓追。
身为流氓,霍听澜一边深感歉然,一边心潮澎湃地回味着那对黑发遮掩下的小红耳朵。
这么三言两语就给逗跑了。
他还有一肚子连他都觉得烫嘴的话没往外说呢。
——据他观察,叶辞的omega生理知识约等于无。
再粗心大意的omega都不会对“腔体生长痛”这种现象一无所知,可叶辞显然是白纸一张,疼了三天,还在傻乎乎地吃消炎药。偏偏omega受客观因素制约,日常需要留意的问题最多,什么都不懂,很容易受到伤害。
亲自给青涩的爱人上性教育课……霍听澜脑内闪过几个流氓念头,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他乐意之至。
可惜叶辞会活活羞死,还可能会直接逃之夭夭。
十八岁的叶辞比二十二岁时软得多,却偏偏更爱伪装强硬。
像株含羞草,翘着细韧的茎,挺拔,昂扬,自以为立得像棵小树,结果指尖儿一搔,就慌里慌张地蜷成个草球,若是反复搔弄撩拨,恐怕能挤出草汁。
惹人怜惜。
但更多的是招人欺负。
霍听澜将食指探入领口,松了松领带,眸光晦暗。
等到两人关系再亲近些,叶辞对他再信任些,被他牢牢栓住,对他寸步难离……就好了。
他可以一边哄着,一边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