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的功夫,楚照流也调整好情绪了。方才摩来擦去的,擦枪走火也很正常……主要是谢酩居然也会有那种欲望,实在很令人惊悚啊!楚照流再次摁下自己被震碎的三观,复杂地瞅了眼谢酩的背影。谢酩都不尴尬,他尴尬什么?如此一想,楚照流心里又定了定,顽强地摸出把新折扇,故作从容地溜达过去:“师兄,你都把人带过来了,为何不回海面?”顾君衣摊了摊手:“你以为我不想?不少人都受了伤,怕强行冲上去,再遇到妖族会有死伤,他们一商量,就决定坐在这儿等你们来咯。”这深海底潜藏着无数东西,多待多险,楚照流也察觉到药效正在褪去,再拖下去,玄影追过来的话,在场就没人能抵挡了。他瞅了眼这座海底遗迹,和谢酩对视一眼:“人都捞回来了?”顾君衣左右看了看:“唔,缺了流明宗那俩小弟子和那位赵长老。”陈非鹤、林杉和赵长老。楚照流眉心一跳,斟酌了下,果断道:“谢三,你和二师兄带着大师兄和其他人先上去,我再在海底找一找他们三人。”谢酩想也不想:“不行。”楚照流拧起眉心:“但是……”放那几个人在海底,几乎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不说他回去怎么和陈非羽交待,单是眼睁睁看着,他也不太做得到。谢酩的声音极度冷静:“药效快过了,你随顾君衣上去,我找人。”我还能再吃枚药无敌一下,放你搁这儿等死吗!楚照流毫不迟疑:“不行。”因为重伤未愈,一开始就被排除在考虑范围内的顾君衣:“……”顾君衣刚想开口插句话,众人脚底下的废墟里忽然传来声:“今日你们谁也别想回去。”话毕,从下方的废墟之中,竟然钻出了密密麻麻的妖族。先前被谢酩击飞的白狼王赫然在首。在此之前,没有人发现这里面居然还藏了人。楚照流即刻反应过来,舔了下唇角,荒谬得想笑:“传送阵。”海底居然有个传送阵,并且就在他们脚下的废墟中。难怪海底会藏着那么多妖族,跟韭菜似的,一茬茬的。这茫茫深海中,连流明宗也没能探查的地方,居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了个能传送数千妖族的巨型传送阵。除了堕仙,楚照流想不出谁还有这本事。玄影依旧是很光明正大的卑鄙无耻,神色悠哉地瞅向楚照流:“刚了解到一些消息,人类,你再厉害,不能一直保持,又有什么用?”“反倒是今日,我能一举除去人族的四大高手。”玄影兴奋地摇了摇尾巴,不屑地瞥了眼剩下的修士:“还有一群没什么用的杂鱼。”在场的人族修士也就十来个,多半还负了伤,望着四周黑压压的妖族,脸色都难看起来。楚照流已经能感觉到,药效在褪去,灵脉反噬的灼热感逐渐升腾起来。但他没有分毫慌乱,在冰冷的海水中,神智反而又清醒了几分,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了解到一些消息?”关于他借助燕逐尘的药也只能解封一段时间的消息?谢酩和他默契极高,听他开了个口,就接了话:“他就在这附近。”那个如鬼魅般,操纵着全局,将所有人都视为棋子的堕仙。顾君衣一愣一愣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悦道:“你俩能不能别跟说谜语似的。”楚照流的神色凝重起来,不再迟疑,估摸着上一波药效已过,现在吞下最后一枚药,他再拖延一下这个脑子缺根弦的狼王,打起来时应该正好生效。药丸还没丢进嘴里,手腕忽然被人卡住。谢酩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不能再解封了。”他对楚照流解封的后果仍有阴影。就像在鬼城那次,楚照流不过解封了片刻,出来之后,就生生痛昏过去,倒在他怀里昏迷了几日。以楚照流小痛当针扎、大痛当摔倒的忍痛脾性,那得有多疼?他舍不得。楚照流一时很难分辨谢酩眼底的情绪。是心疼,怜惜?或者只是他一时恍惚的错觉。一晃神,那双如琉璃般通透的眼眸,依旧冷沉如冰:“交给我。”楚照流否决得更快更大声:“你更不行!”谢酩身上的心魔引那么不稳定,真要强行调动灵力,也不知道是他人先没了,还是先疯了。两人正有些微僵持,顾君衣无语望天,再次感到自己很多余,正想强行挤进这俩人之间,指指自己的鼻子说要不我来吧,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身后传来道虚弱温润的嗓音:“这里交给我吧。”第62章陷入冰沉的海底,被猝不及防敲晕后,褚问做了个零零碎碎的梦。跨入修界,即断去尘缘。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这是扶月仙尊将他带去扶月山时说的话。但苍风莽莽中,那座海边的渔村深刻在骨子,太过难以忘却,乃至入障成魔。但他又再一次陷进了深海之中,这次却没有扶月仙尊将他救出苦海。他越坠越深,耳中一片死寂,身体似乎变得很轻,仿若在云端飞飘,海平面越来越远,努力伸手想要触及,却遥不可及,呼吸越来越微弱,身体难以抑制地抽搐……嘴里鼻间都是水,他无法呼吸,脑中炸开一片片五光十色的花,喉咙火辣辣的,肺仿佛下一刻就要炸掉。就在这种深重的窒息感中,褚问恍惚惊醒过来。这些年他其实也时常会做噩梦,但毫无例外的,每一次在梦里,师尊都会出现,如同多年前那般,将他带出来。这次却没有。梦里一切与周围的景象对褚问而言,不啻于修罗地狱,噩梦初醒,惊魂未定,连在水中站起来都有些迟钝。听觉是第一个恢复的。他听到了楚照流和谢酩低声的争执。原本变得机械迟缓的脑子里立刻蹦出了第一个念头:我要保护他们。于是他克服了第一重恐惧,慢慢站了起来。楚照流听到声音,悚然回头,就看到了脸色苍白,却一如既往柔和的褚问,连忙扶了他一把:“师兄,你不是……”顾君衣比较直接,回忆了下先前谢酩干净利落一手刀砍晕褚问的英姿,跃跃欲试、鬼鬼祟祟地伸出手。挨着褚问的后颈还没用劲砍下去,就听到褚问和颜悦色地叫了声:“君衣。”顾君衣手腕一僵:“……”要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晕了褚问,推锅给谢酩就是了,但褚问都发现了,顾君衣对着一向敬重的大师兄就下不去手了,颇感遗憾地收回手,笑嘻嘻道:“师兄,你这一脸苍白如鬼魅的,还不如让小师弟和谢酩再去来个情意绵绵剑。”见到忽然起身出现的褚问,玄影眉头忽然一皱,伸手示意众妖暂且按兵不动,摸着下巴,脸色探究起来。褚问断然摇头:“你们几个伤的伤、病的病,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在前面浴血奋战?”他略微一顿,道:“不过一些旧事,也无甚大碍。”无碍就有鬼了。楚照流赶紧用手肘捅了捅没表示的谢酩。谢宗主,你赶紧吱个声或者动个手!他用眼神传递着这个信息,谢酩垂眸与他对视几秒,望向褚问:“劳大师兄拖住狼王一炷香时间。”楚照流:“……”你这个叛徒!褚问微一点头,目光缓缓抬起,与白狼王遥遥对上,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小师弟,你们要找的人,既然如此想置我们于死地,今日必会到场,或许就在人群中观战。”话毕,雪亮的剑光一现,褚问头也不回地迎了上去。玄影等待了片刻,就看到一个月白衣裳的俊雅年轻男子持剑而来,气质沉静,岳峙渊渟,眯了眯眼,意识到这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你又是谁?”玄影狐疑地打量着他,“我不杀无名之辈。”褚问横剑在前,自报家门:“扶月宗,褚问。”玄影听过这个名字。在出发之前,“那个人”就告诉他,最需注意的人是谢酩,其次是顾君衣和褚问,但这几人,如今各有弱点,不难解决,其他人亦不足挂齿。没提楚照流,八成是真想让他一时不慎,与这几人两败俱伤。不足挂齿你奶奶个腿儿。玄影按兵不动,是因为楚照流的话确实生了效。他再表现得不在意,也对貌似很支持妖族东山再起的堕仙起了疑心。“褚问是吧,我会记得你的名字。”狼王无意识地摇了摇尾巴,心底冷哼一声:“给我上,撕碎他们!”一声令下,蠢蠢欲动已久的妖族嚎叫着直扑而来!楚照流趁着没人注意,飞快打出了数道阵棋,但体内药效已过,灼痛中很难抽调灵力激活阵棋,他干脆一伸手:“谁借我点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