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影响。”谢酩低低开了口,目不转睛地望着楚照流,眼底似乎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其一,毒印于心脉有牵连,拔除之前,调用太多灵力,会致使心脏受损。”仅仅被束缚了些许灵力,那些难以感同身受的感受,便有了清晰的轮廓。原来被外力所缚,不能随心所欲使用灵力,是这样的感觉。楚照流愣了愣,他最清楚被束缚着是什么感受,眉头紧皱起来:“得催催燕逐尘尽快解决了,第一个影响就这么大,第二个呢?”谢酩平静地又给他斟了杯茶:“等到了离海再说。”楚照流:“…………”好你个谢酩酩,当真学坏了。从来都是有话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哪像现在,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云舟尚未离开西洲地界前,所有修士都严阵以待,警惕防范着,好在一路上并未出事,顺利离开了西洲地界,折转向烟霞而去。楚照流修养了几日,又活蹦乱起跳起来,每天就游手好闲地在云舟上转悠,他生得又好看,修为也高强,各家修士本来想趁机上来攀谈几句,说不定还能联个姻,一见他身后跟着的煞神,又没几个人敢来说闲话了。楚照流等了几天,见谢酩就只跟在自己身后,也不去和大师兄多聊两句,加深加深感情,有点纳闷。跟只大尾巴狼似的,在打什么鬼主意?莫不是觉得大师兄关心他,所以他跟着他,就能得到大师兄青眼?像是故意耍坏心眼,楚照流这几日就故意绕着褚问溜达,就是不去找褚问说话,就算远远见到褚问,也立刻一扭身离开,留下茫然无措的大师兄,心里冷笑。想借他接近大师兄?拿他当梯子,没门。谢酩心中也甚为满意——几日下来,以前最喜欢跟在褚问后头的楚照流,居然都没有去缠着褚问。或许楚照流也不像从前那般喜欢大师兄了?俩人各怀心思,在云舟穿渡过泠河上空后,遇到了穿过松河,一路飞驰而来的流明宗的云舟。顾君衣伤重未愈,仍然陷在昏迷之中,好在状态已经好了许多,楚照流去看了两眼,心下也松了口气,出去就看到流明宗的人已经接上栈桥到了这边,一脸激动地在和谢酩说话。谢酩脸色淡淡的,听他们说完,平静点了点头,察觉到楚照流的视线,倏地转过头来,朝他伸出手:“过来。”楚照流扇着扇子慢吞吞走过去:“要走了?”临走前就真的不准备和大师兄说点什么?谢酩“嗯”了声,回身朝来相送的褚问行了一礼,顺手将吊儿郎当的楚照流拽到身边:“师兄,我们先走一步了。”这场景怪异得很,褚问不自觉地接了句:“啊,那,照照便交给你了。”后面众人:“……”代宗主,你怎么跟在嫁女儿似的?谢酩嘴角微微勾了勾,弧度虽浅,但却是实打实地笑了下。顿时不止是后面众人了,连褚问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万年如寒霜似的谢宗主在笑什么。唯有站在人群最末的罗度春抱着她师父的猫,露出副若有所悟的表情。杜夫人抱着手,笑眯眯地问:“小春儿在想什么?”罗度春被抛到身后的西洲望了一眼:“……徒儿只是想,若是有位朋友也在场,见此场景,也会很高兴的。”那边,楚照流和褚问也道了别:“若是二师兄醒了,大师兄记得通知我。”说完,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谢酩。你就真的对大师兄没其他话说了?谢酩被他戳了两下,轻轻“嗯”了声,捉住他作乱地手指,便一手拉着楚照流,带着瞠目结舌的流明宗修士,丢下呆若木鸡的褚问等人,果断地上了流明宗的云舟。栈桥一收,云舟便往着离海方向飞驰返回。周围的流明宗修士非常识趣,轰然一通作鸟兽散,云舟甲板上空空荡荡,只留下两人站在船头。结界外雪似飞花,往下望去大地一片皎白,来往不过月余,整片中洲也下起了茫茫大雪。景色宜人,楚照流的心情却不怎么妙,幽幽开口道:“谢宗主,你这样榆木脑袋,是得孤家寡人一辈子的。”谢酩:“?”楚照流忍了好几天了,终于忍无可忍道:“你既然对大师兄有意,就该找准时机,直截了当地表达心意,拖拖拉拉、藏藏掖掖的,算什么男人!”说完,他心里憋着的气总算抒发出来,心口却又有点泛酸,没来由的难过。周遭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几分,半晌,楚照流才听到谢酩淡淡的嗓音,语气平静得出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嗯?”谢酩微微倾身,盯着他的眼睛:“楚照流,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大师兄有意了?”楚照流:“……”楚照流:“…………啊???”作者有话要说:照照:三观受到极大冲击,cpu过载,智商掉线ing谢酩:趁机抱走。第53章这回轮到楚照流傻了。谢酩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脑海中重响了一遍,分明也就短短二十来个字,却让他半天没反应过来。谢酩掐了掐眉心。难怪有时候与楚照流的对话,总有些怪怪的感觉,尤其一提到大师兄,他的神色就格外怪异。好气之余又有丝好笑。谢酩抬抬手,不轻不重地在楚照流额心上弹了下:“回魂。”楚照流倏地回神,悻悻地捂着额头:“你不喜欢大师兄啊……”谢酩面无表情:“我很好奇,你这种误会是从哪儿来的。”他对褚问有的只有敬重。褚问在扶月仙尊膝下长大,最敬仰之人便是扶月仙尊,从小对自己的要求严苛,性格稳重、脾性温和、品行端方,“君子剑”的美称,便是各方修士主动叫起来的。况且褚问待他确实如亲弟弟一般耐心温和,他虽然性格冷淡,但不是冷血无情的顽石。楚照流尴尬笑笑:“这个嘛……”其实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谢酩还在扶月山修行,有一次师门指派任务,由褚问带队,他和谢酩也跟着下了山。本来只是听说烟霞一处山头有妖物伤人,但到了地方,才发现那是个妖族窝点。褚问为了保护师弟们受了伤,谢酩当场暴走,一个人就扫荡了半片山的妖族,等到他安顿好褚问,追过去时,周遭遍地残肢,少年谢酩整个人都浴在血中,低头淡漠地擦着脸上的血。但那血太多,擦不干净。看谢酩用力得仿佛要搓破自己的皮,楚照流想了想,递过去一块手帕,谢酩擦去颊边的血,抬起头时,楚照流才发现他的眼神是混沌的。“他们都死了,”楚照流迎着那双混沌的眼,试探着道,“已经安全了,你随我回去?”谢酩静静地盯了他许久,倏然间卸了力,倒了下去。楚照流一手托住他,就听到他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大师兄怎么样了?”楚照流随口回了句“没事了”,谢酩才放心地合上了眼。那时候楚照流天天晚上跟着顾君衣偷溜下山,逛街听戏,听过许多情情爱爱的书,自忖已是情场高手,恍然大悟:昏过去前还念念不忘,必定是情根深种啊!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往后楚照流就经常观察谢酩面对褚问时的神情语态,见他对褚问的确要比对其他人都更温和耐心许多,愈发笃定了这个念头。他少年时坚定不移地觉得谢酩就是他的头号情敌,后来长大许多,分清楚自己对褚问的感情了,又坚定不移地觉得,谢酩就是个臭不要脸意欲拐走大师兄的狗男人。离海多远啊,大师兄要真嫁过去了,以后回趟扶月山多折腾。……直到今天,此时此刻。个中曲折实在太多,楚照流越思考这些年的种种越头皮发麻,实在不好意思讲出来:“剑尊大人大人大量,咱们跳过这个话题吧。”谢酩薄薄的眼皮半垂着,话音疏淡:“你都说我不是男人了,放过你岂不是太宽宏大量了?”楚照流扇子都快扇出残影了,闻言微恼:“你不该宽宏大量吗?我都原谅你在秘境里的所言所行了。”谢酩眉梢微扬,似有不解:“我在秘境里的所言所行怎么了?”“你……”楚照流睁圆了眼,顿时气得脑瓜子嗡嗡响。合着谢酩是当真不在意神宫里那件事,轻描淡写揭过去了,就他为了一句“不是”反复纠结至今?谢酩是真没把他当朋友啊!他啪地一收扇子,气势汹汹地转身拔腿就走,左耳上的流苏耳坠被甩出个弧度,晃个不停。谢酩瞅着他气呼呼的背影,没有追赶过去。腰间的鸣泓剑似乎对他的行径不满,嗡嗡闹腾起来。“闹什么。”谢酩淡淡瞥了眼鸣泓,“还不是时候。”他回过神,望着云舟之外的茫茫雪景,闭上眼,在脑中又过了一遍幻境之中的一切。既然是那样美好的幻梦,楚照流为何会成为他的一道心魔?又或者是黑袍人故意引导。他似乎全部都想起来了,又似乎还有什么没有弄清楚。一定还有什么错漏。况且,幻境中藉由种种美好的一切,而生出的隐秘心思,到底是真是假?他对楚照流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究竟是对幻境中的楚照流,还是眼前的楚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