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衣噗地笑出声。谢酩冷冰冰地剜了眼这满口荤话的师兄弟俩人,揣着儿子收起鸣泓,转身拔腿就走。楚照流茫然地回头看了看,隔着茂密的枝叶望向对面的顾君衣:“……他怎么了?”顾君衣悠哉地跨过树干走过来,怜悯地拍拍小师弟的肩膀,微笑道:“没什么,一点男人无处安放的胜负欲罢了。”作者有话要说:谢酩:。第38章从顾君衣对欲衡的搜魂结果来看,打从雀心罗出关起,欲衡就直接不辞千里,躲到了乱呷城分舵,联系了一些人,准备等秘境重启,抢在雀心罗之前进去找到秘术。那座秘境内空间折叠变化无穷,即使雀心罗离开前有所标记,也很难进去就找到。欲衡准备届时要是不走运与雀心罗正面对上,就卖了跟他进去的人,如果幸运拿到了秘术,自然也不会与其他人共享,杀了其他人,再躲到个深山老林里参悟修行,打的一手好算盘。根据他对秘境的调查,那处秘境位于西洲北境边缘,半月之后,会在天地灵力交汇、晨曦破晓之时开启。雀心罗出关已经不是秘密,随之而起的,便是雀心罗依靠上古秘书突破成功的消息。三人北行的时候,楚照流顺便翻出通讯石,在灵通域里看了看,讨论这件事的人居然也不少。【雀老鬼当真出关了!】【掐指一算,天下必然大乱,百年前谢酩就打不过雀心罗,现在雀心罗领悟上古秘法出关,岂不完蛋】【你百年毫无寸进,难道谢宗主就毫无寸进?别忘了,百年前谢宗主就是能独抗三尊妖王的人】【现在去西洲北境还来得及,有没有道友组队前去?】【去找死吗?】蠢蠢欲动来凑热闹的修士不少。那可是能让雀心罗这样的老怪物成功突破瓶颈、功力寿命再进一寸的秘法!楚照流看来看去,也没发表什么大论。生死有命,福祸相依,旁人的命如何,与他无关。顾君衣盯着某处虚空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即使入定时,也总有些往事不安分地冒出来。那是百年前的泠河岸。早春料峭,已经是晌午,却依旧刮着寒风。冷风激荡,却拂不去泠河上的白雾,这条河的河面上终年笼罩着一层迷雾,隔过这条河流,对面就是西洲,雾气渺茫,水声汤汤。这是处要地,不仅因为妖族会从此处进攻,而且还得谨防魔修——虽然名义上魔修与正道已经联手,但背信弃义对魔门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顾师兄,没想到是您亲自带队过来!”镇守在这一带的扶月宗弟子们又惊又喜地迎上来,欢天喜地叫:“太好了,魔修那边来的人总是阴阳怪气的,这些日子可憋屈死我们了,您来了我们就能出气了!”顾君衣眼睛一眯,笑了笑:“平时也没见你们这么想我。魔门那边是什么人?”“花涧门的少门主,叫陆汀雪,”几个扶月宗弟子提到这个名字,脸色都有些悻悻的,“师兄千万要小心,他擅吹奏,魔音惑人,防不胜防……”一群小弟子围在他身边,跟雏鸟似的啾啾叫个不停。顾君衣这个摸摸、那个拍拍,好容易安抚了激动的师弟妹们,在营地里绕了一圈,却没见着那个传说中的花涧门少门主。似乎是带队出巡去了。还有模有样的嘛。顾君衣漫不经心地心想,至少还能装装样子。当天夜里,前线传来了褚问受伤的消息。褚问于顾君衣而言,是知己,也是恩人。十几岁时,顾君衣慕名烟霞的繁荣,跟着戏团来到烟霞,听说有个仙家宗门在收弟子,每个月还发一百灵石月奉,不愁吃喝,想也不想就直接报了名,进了扶月宗。可惜他根骨虽好,但起步太晚,只被收作外门弟子。他天生剑痴,剑招只要看过一遍,就过目不忘,还能完完整整拆解出每一式,便经常到演武场看人对招,再跑到后山琢磨练习。日复一日的,恰巧被路过的褚问注意到。褚问一眼看出他的天资,惊喜非常,向扶月仙尊推荐了他。顾君衣对大师兄的尊敬与感激,有时候是更甚于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扶月仙尊的。毕竟仙尊成名已久,与魔门老祖雀心罗差不多是一辈的,不可能亲自教弟子引气入体,大部分时候都在闭关,引导修行的都是褚问。剑和扶月宗。褚问和楚照流。这就是顾君衣为数不多的牵挂了。他在帐中心神不宁,无法入定,干脆出了帐,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练练剑。月圆之夜,月色苍茫,照得终年迷雾不散的泠河恍若仙境,岸边杏林怒放,纷纷似雪。顾君衣提着剑,逐渐远离了营地,慢慢步入杏林中。耳畔忽然响起了清越的玉笛声。顾君衣抬头一看,明月之下,杏树枝上,靠坐着个青年,横笛吹奏着,天青如水的纱衣外罩,乍一眼恍若仙人。对方也察觉到了他,却只是淡淡一瞥,没有停下吹奏。顾君衣站在纷纷杏雨中,仰头看着他,失神片刻,才想起白日里师弟师妹们的提醒。果然是魔音惑人,防不胜防。篝火跃动,夜色深黑。顾君衣从入定中醒来,失神了片刻,才注意到楚照流托腮坐在对面,正幽幽盯着他。顾君衣犹自浸在那场梦里,表情还在发怔,就见楚照流眯了眯眼,露出丝耐人寻味的表情:“师兄最近魂不守舍的,不准备给我讲讲故事吗?”火堆旁边还放了一小坛子酒,非常不讲究地温着。顾君衣伸过手,慢吞吞地把酒坛子抱过来:“我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楚照流颔首赞同:“那确实,还有什么故事,能比话本里你、魔修与大师兄的三角恋更引人入胜呢。”“噗。”顾君衣头顶天雷滚滚,差点一口呛到:“小师弟,你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楚照流道:“实不相瞒,这几日我都在温习,已经能倒背如流,不得不说,写得真是缠绵悱恻、令人揪心……”顾君衣擦了把嘴边的酒渍,决定后发制人:“且慢!你家谢宗主呢?”楚照流果然消了音,莫名其妙问:“怎么就成我家的了?”顾君衣思考了下,决定来点猛的:“小师弟,还记得我给你施的上古仙术吗?”“没齿难忘。”楚照流语气顿凉,“你不提还好,一说我又想踹你了。”顾君衣高深莫测地摇摇食指:“你以为师兄是在哄你,胡说八道吗?非也非也,那道红线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你与谢酩有过姻缘之情,或是前世,缘分未断,所以今生再……”话没说完,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就逐渐靠近。楚照流头皮一炸,飞身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好师兄,酒都堵不住你的嘴了!”顾君衣挣扎:“唔唔!”你听我说完啊!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从容,靠得越来越近,楚照流完全不太放心自己这位悍不畏死的二师兄,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警告:“师兄,你再提那根红线的事一个字,我就把你捆到茶楼里,听一天一夜你的话本子!”顾君衣:“……”有被威胁到。青松挺翠之间,积雪皑皑,树林深处的修长人影也映入了眼帘。随着一路北行,天气愈冷,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地上也积着层厚实的雪,深的地方一脚踩进去能没过膝盖。啾啾鸟生里第一次见雪,非常没有见识,兴奋地扑腾着翅膀在前,仿若在雪中游泳。谢酩手里拎着三条鱼,慢慢地跟在后面。雪太深了,小家伙游着游着,突然没了影,谢酩弯下腰,两指一拎,拎出团毛茸茸的小黄团子,垂着眼弹去啾啾脑袋上的雪:“闹够了?”楚照流瞅着瞅着,陡然感觉,谢酩似乎……还挺适合带孩子的。虽然摆着张不近人情的冷脸,但啾啾那么上窜下闹,也没见他有过不耐烦、皱过眉头,反倒会很耐心地喂药,还给毛茸茸的小鸟儿掖被子,空下来就逗它玩,有一种奇异的反差感。甚至是有点溺爱了。否则这家伙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会飞,见天地赖在他身上。顾君衣的表情就和楚照流完全相反了,活见鬼了似的,抱着酒坛的手都差点一松,难以置信问:“谢酩手里是什么?我眼花了?”楚照流悠哉哉地摇摇扇子:“突然想吃鱼了,谢宗主正好也想吃,就去抓了。”顾君衣欲言又止。小师弟啊……人家谢宗主想吃的,未必是鱼啊。楚照流在地上画了个圈,随手画了个潦草的阵,阻绝了外界的严寒,暖意融融,冰雪消尽。谢酩跨步走进圈内,看楚照流挨挨挤挤地跟顾君衣凑一块儿,略微一顿,坐到对面,眼眸雪水般浅淡:“过来。”没等顾君衣说话,楚照流听话地溜达过去,好奇地看谢酩将处理好的三条鱼抹上香料、串烤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哦?看不出来,谢宗主还会这个啊。”谢酩沉沉地“嗯”了声。顾君衣颇感自己很多余,不服地往前凑凑:“三条鱼啊,还有我的?”“给啾啾的。”顾君衣一噎:“鸟都有鱼,就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