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护卫听到这个名字,却没什么表情:“祭祀期间,非家主所邀,不待外客,请回吧。”楚照流扬扬眉,好笑道:“那不巧,我正好是你们家主亲自邀请的。”外客?真如楚勋所言,他还被楚荆迟除名了?两个护卫面面相觑,谨慎地又打量了楚照流和谢酩一眼。这两人气质不俗,或许还真是家主邀请的?“两位道友稍等,”一个护卫开口道,“在下这就进去禀告家主。”楚照流随意摆摆手,真如外客一般,平静地打量着楚家的老宅。护卫刚转身离开不久,身后忽然传来道声音:“怎么了?”剩下的那个护卫抬头一看,连忙躬身:“大公子好!突然来了两位不在名单上的客人……”随着护卫的报告,后面传来几道脚步声。下一刻就是两道同时响起的熟悉声音:“楚照流?!你怎么在这!”楚照流闲散地瞥去一眼。后面走来五六个人,跟在人群后面的,还是俩熟人,一个是在鱼头山见过的楚贺阳,一个是前几天才被谢酩教训了一下的楚勋。楚贺阳惊疑不定地扫视着楚照流身边的谢酩。谢酩又随意捏了个脸,他识不破,一时心里犯嘀咕,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谢酩。楚勋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楚照流离开神药谷那日,他自个儿犯贱撩闲,被股无名的灵压沉沉地压在神药谷的谷口,任人围观地跪了大半天,直到楚家后面又来了人,才想办法将他拉了起来,膝盖都脱了半层皮。受点罪也就算了,这一跪直接让他颜面扫地,尤其是在楚家这种地方,谁见了都要拐弯抹角地嘲笑几句,这几日无比窝火。他现在只想狠狠地教训楚照流一顿,以泄心头之恨。谢酩凉凉地睨去一眼,薄唇动了动:“你家真是人才辈出。”楚照流惊诧地道:“请不要连带攻击我这个无辜的外客!”两人一来一往,旁若无人,很有点不将人看在眼里的意思,为首的青年也不动怒,含笑望过来:“原来是照流回来了,这两个守卫初来不久,你百年未归,他们不认识你也正常,不要责怪他们。”楚照流也笑了,从嘴里吐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叫这么亲热做什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楚勋脸色涨得通红,急急道:“大公子!当日就是楚照流和他身边的贼人暗施毒手,害得我……我们楚家颜面尽失,他有什么资格算什么楚家人!没必要对他客气!”这位“大公子”,就是楚荆迟的大儿子,楚未良。——看得出来,楚家这位新家主,无论是哪方面的审美,都很有点问题。跟在几个楚家子弟身边的,是一男一女,都穿着白袍墨带,看墨带上的双鱼纹饰,应该是太元宗的人。两人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看着这一幕闹剧,目光好奇地在楚照流身上流连。什么曾经的惊世奇才如今的绝世废物,流传多年,早给人嚼烂了。倒是那张脸,当真生得如传闻里一般,堪称仙人之姿。众人各怀心思,楚照流摇扇笑而不语,谢酩无声碾了碾指尖,连啾啾也从谢酩袖中钻出个毛茸茸的鸟头,微微炸毛,喷出口细细的火苗。气氛如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出乎意料的是,楚未良并没有顺着楚勋发难。他淡淡瞟了眼楚勋:“技不如人丢脸的是你,与楚家何干?楚照流不仅姓楚,他父亲还是上一任楚家家主,是嫡系之子,他若是没有资格当楚家人,你有?”楚勋被他猝不及防一套连环拳打得愣住,一时脸色青红交加,却不敢顶嘴,忍气吞声地剜了眼楚照流,黑着脸将话头憋了回去。楚照流却不怎么意外。还有两个太元宗的人瞅着呢,楚荆迟面子为天的做派,在他儿子这儿得到了良好的传承,能打起来才怪呢。钻出来看热闹的小肥鸟无趣地“啾”了声,又缩回谢酩袖子里沉睡。正在此时,去请人的护卫也回来了。里面正在开宴,区区守门护卫,怎么可能见到楚家家主,护卫带来的只是个楚家的长老。楚勋本来憋屈得要死,见到来人,眼神一亮:“太爷爷!”楚未良也彬彬有礼地叫了声:“五长老。”爱孙遭受“暗算欺辱”一事,五长老自然一早就听过哭诉,当年他就横竖看不惯楚照流,捋了捋长长的胡须,居高临下地望来:“按照楚家的规矩,要进这个门,必须有请帖。我记得我发出的请帖并没有去向扶月山的,扶月宗的长老不请自来做什么?”五长老这个角度相当不错!刚刚怎么就忘记了楚照流另一重身份,还有从请帖上做话题?姜还是老的辣!楚勋心里方才生出丝快意,就看到站在楚照流身旁,一直沉默不言的人不咸不淡开了口:“必须有请帖?”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黯淡无光,众人的注意力只落在楚照流身上,一旦开口,顿时如开启的蚌壳,露出了光华内敛的宝珠,有股难言的吸引人,让人挪不开眼。五长老眯了眯眼,望过来:“你又是谁?”谢酩没将视线分一点给他,微微低首,只望着楚照流:“我有。”楚照流吃了一惊:“你有?”谢酩平静地嗯了声。他虽然不在流明宗内,也很少会管宗门事务,但内部的大小事务都会定时汇报过来,楚家发请帖一事,在边角处有顺口一提,只是他记性好,扫一眼就记住了。至于那个请帖,大概率是扔了。楚照流扇子都不摇了,心里极度震撼。我的个乖乖,楚荆迟,你还真发去请帖了?五长老也脱口而出:“怎可能!收到请帖的各方名士都悉数到场了,除了……”他的脸色突然一变。除了……离海的那位。那位百年不出离海,他也没抱希望,只是顺手一发。前几日听说那位出现在了夙阳,难不成……谢酩褪去随意捏的伪装,冷淡地抬了抬眼:“我有资格进去吗?”那声“资格”嗓音咬得微重,明明语气淡漠,却凭空能嚼出几分凉薄的讽刺来。看见谢酩的真容的瞬间,五长老瞬间失了声。谢酩不过一百余岁,许多人在这个年纪甚至才刚起步,他辈分轻、年纪小,说起来还是和楚勋、楚贺阳等人是一辈的。但无论实力还是身份地位,都只有让后者望尘莫及的份儿。大部分人,甚至没有资格见他。楚勋几人没见过谢酩,五长老却是见过的。五长老的脸色彻底变了:“谢宗主!”谢酩怎么会和楚照流在一块儿!这俩人不是出了名的关系不好吗?原本在一旁看戏的几个小辈笑容也全部滞住,神色凝重起来,看向楚照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只有楚贺阳愣了一下之后,反倒松了口气——果然,楚照流身边的人就是谢酩。见五长老一转态度,谨慎地将谢酩和楚照流迎进楚家大门,甚至客客气气地冲楚照流赔了罪,楚勋的神色阴沉下来,更不痛快了,低骂了声:“谢酩也就是看在扶月宗的面子上跟过来的吧,不就是个废物,有什么好得意的。”其他人跟着进了门,只有楚贺阳身份最低,跟在最后面,听到他的嘀咕,忍不住好心提醒:“楚勋,今时不同往日,楚照流其实早就恢复实力了,你最好还是别去招惹……”楚勋不耐烦地横去一眼,语气不屑:“你他娘算什么东西,脑子有病吧?”被粗暴打断了话音,楚贺阳冷笑一声,不再多说。想去找死,他可不劝。作者有话要说:不听前辈言吃亏在眼前(?)第27章剑尊大人百年不出离海,难得出趟门,随之而出的就是佛宗丑闻、佛子堕落、妖王复活,一桩比一桩震撼,出场效果实在惊人。楚家大门前发生的争执,发现的人不少,只是绝大部分怀着看戏的心思,居高临下地探来神识。现在谢酩一露面,就没人坐得住了。几乎在楚照流和谢酩跨入大门的瞬间,迎头就来了一群人,活像早就埋伏好的。楚荆迟走在最前面,依旧是羽扇纶巾的儒生打扮,在一众惊疑不定的人群里,显得最从容不迫:“没想到谢宗主居然亲临,有失远迎。”“谢宗主,自百年前一别,多年未见啊。”太元宗的贾长老也在人群中,微不可查地皱眉扫了眼楚照流,朝谢酩拱了拱手。“老楚面子真大,居然还能请到谢宗主哈。”谢酩原本无波无澜地听着奉承,闻言眉峰微微一抬:“随朋友随便走走,不必在意。”众人:“……”虽然没人真觉得你是楚荆迟请来的,但也没必要这么特意拆台吧!气氛微妙地冷掉了一瞬间,谢酩都说“朋友”了,大伙儿也不能继续忽略楚照流,又纷纷把目光转向他。楚照流在楚家的身份实在尴尬。又是楚家曾经的第一人,又是楚家曾经的未来家主……但那都是曾经啊。“好多年没见过楚大少爷了,还是这么一表人才啊,哈哈。”“听说楚大少爷与楚家主关系不和,现在一看,都是胡言乱语,楚家主在天清山一邀,楚少爷这不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