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屋子内像是被按了静音键。
刚刚还脸红脖子粗争论着?的众人面面相觑,只是没有人敢去看姜南离。
在这?样?的安静下。
姜卫喆蜷缩在地上,也不?由将口中的哀嚎声咽回了肚子里。
只是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
姜修竹朝着?姜南离的方?向走了两步,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滚油当中,他双目瞪圆,盯紧了面前的女人。
“姜南离,你不?要太荒谬!”姜修竹鼓足了气,他抬手指着?姜南离的鼻子,“姜家家主这?个位置,难道你坐得安心吗!这?些年,姜家请见你的信,从不?见回音。向来找姜家续命的老主顾,求上来,你也从不?见的。”
“姜南离,你这?个姜家家主不?当也罢。”姜修竹转过身,他看向在场的众人,“诸位,家主之位不?是没有空悬过,如今我也不?怕同你们说了,老爷子在时,做了件事儿。”
姜修竹的视线落在了姜卫喆身上,他朝着?姜卫喆的方?向走了两步,转而指向他,“我知道你们不?少人有疑惑,姜卫喆这?小子的女人不?是姜家人,为什么?姜念身为他的女儿还能入鬼窟。”
“那是因为,老爷子给那个女娃娃用了换骨之术。”
“换骨之后,鬼窟便认了那个女娃娃。我们也无须再担心,日后能进鬼窟的孩子越来越少。”
“所以!”姜修竹的声音铿锵有力,他再一次转过头看向姜南离,“我们不?需要一个心不?向姜家的家主。姜南离,你还是自个儿去祠堂跪拜改姓吧!”
姜淮一的动作微顿,他看了眼姜南离,而后又看向姜修竹。
正当他想要坐直身子,开口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反应的姜南离突然?出声。
“是吗?”姜南离看向姜修竹,轻轻甩了甩手腕,而后缓缓按在了心口的位置,“姜修竹,我原本,不?想对着?同姓人出手的。”
姜南离此话一出,下方?众人纷纷做警惕防御状。
就连姜淮一也站起了身,“阿离,这?儿不?是在篷船上——”
下半句话,淹没在了姜淮一的喉咙里。
他的眼眸里映出的影子,渐渐染上了一抹红。
姜淮一看见,姜南离缓缓从胸口拔出了一把骨鞭。
本该是惊悚骇人的事情,可姜南离偏偏做得优雅又淡然?。
骨鞭上,只有一侧沾上了血痕,衬得其他地方?愈发白,看上去,有些晃眼。
“那是……”姜修竹怔然?,他张开嘴喃喃,膝盖不?住发软。
还不?等姜修竹受本能所控,跪下去。
姜南离已经从上方?移到了姜修竹面前,女人姣好的面容凑得极近,可姜修竹只觉得心里发慌。
“你……”姜修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零散地吐出一两个单字。
他膝头猛地一软,整个人几乎要栽倒。
可跪至一半,却?又跪不?下去了。
那条骨鞭拖着?姜修竹的膝盖,让他站不?起身也跪不?下去,只能保持着?一个费力且怪异的姿势。
姜修竹的瞳孔缩紧了,骨鞭传来的威压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转过头,想要寻找同伴的支持时才恍然?发现?,屋子里,几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只除了姜南离,姜南离带回来的男人,以及梁弋。
当然?,还有一个跪也不?是,站也站不?直的自己。
姜修竹有些费劲地咽下一口口水,他抬头看向站在侧前方?的姜淮一,眼中求救之意明显。
以往,他也是看不?起姜淮一的。
可现?在,除了姜淮一,姜修竹不?知道自己该去求谁。
只是姜淮一并没有看向自己,他只是怔怔看向姜南离,片刻后,往前挪了半步,缓缓跪了下去。
看着?姜淮一的膝盖撞在了地面上,姜修竹心里最后一根线也彻底崩乱。
他抬头看向姜南离,只是视线刚刚落在女人的脸上,便像被烫到了一般,急忙移开。
“阿……不?,家主,我知错了。”姜修竹活到如今的年纪,却?也知道,这?世上,活着?才是真的,面子什么?的都是假的。
可姜南离并没有要抽开骨鞭的意思,姜修竹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头顶像是悬了铡刀,让他不?停地沁出汗来。
膝盖处传来刺痛,姜修竹眼前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与此同时,那股阻碍着?他的力也猛地泄了,姜修竹重?重?地撞在了地砖上。
这?间姜家用来议事的屋子不?久前刚刚翻新过,地砖更?是换了一批新的瓷砖。
瓷砖被每日负责打扫的人收拾得锃光瓦亮,姜修竹甚至能从地砖的上看到自己被照出来的影子。
狼狈且不?堪。
只是膝盖处的疼痛刺激着?姜修竹的神经,让他没有心思去管,自己现?在的仪态是不?是太丢脸了。
姜南离握着?骨鞭,骨鞭安安静静地垂在她身侧。
“二叔伯,年纪大了,就在村里颐养天年吧。”姜南离垂眸看向跪倒在地上的姜修竹,声音淡淡,“不?然?下次碎掉的,就不?光是一个膝盖了。”
屋子里没有人敢说话。
姜南离的视线扫到谁,谁便将头埋得更?低。
“梁弋我们走吧。”姜南离抬脚,往外走去,所过之处,原本跪着?的人纷纷挪到了两侧,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明天一早,我就会?开河道。”离开屋子前,姜南离补充道,“现?在都散了吧。”
等到姜南离走得远了,屋子里才渐渐有了响动。
姜淮一是第一个站起来的,然?后才有两个,三?个,最后除了姜修竹,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淮一,现?在,要怎么?办?”有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开口询问姜淮一。
姜淮一没有看开口询问的人,反倒是垂眸看向姜修竹,“阿离不?是吩咐了吗,开河道的东西都准备好。”
“明儿一早,开河道,入鬼窟。”
姜修竹的口腔里溢出一丝丝的痛呼,像是一只察觉到自己死期而哀嚎的猪猡。
那声音难听,姜淮一听得微微蹙眉,“把人抬下去,让医生来一趟。别让人死在村里。”
听了姜淮一的话,忙有人矮身上前,把人抬了下去。
“都散了吧。”姜淮一抬了抬手,对着?仍旧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众人道,“刚刚你们也见到了,阿离手上的骨鞭是何材料铸成,还长点眼,不?要没事冲撞了她。”
众人应下,纷纷散去。
等到屋子里的人都走得干净了,一直缩在角落的姜卫喆才挪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姜淮一,他讪笑着?开口,“淮一,你看,我刚刚和梁弋说的话,是不?是完好无缺?”
“我没有……”
姜淮一抬眼看向了姜卫喆,姜卫喆登时闭上了嘴巴,只是脸上仍旧带着?讨好的笑。
姜淮一这?才收回目光,他看向屋外,听不?出喜怒,“卫喆叔,这?两天委屈你了,之后,你就跟着?我吧。如今正是要用人的时候。”
说着?,姜淮一摸出一把匕首,割破了捆着?姜卫喆手腕的绳子。
手上的束缚松了,姜卫喆连忙转动着?手腕,活动起筋骨来了。
“卫喆叔,您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啊,不?喜在外面听到同自己相关的传言。”姜淮一看向姜卫喆,他笑着?道,“我希望不?会?信错人。”
姜卫喆无端打了个寒颤。
“是,是。”姜卫喆连连点头,“我知道,当年的事儿,我怎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说着?姜卫喆抬手,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姜淮一这?才收回视线,摆了摆手道,“去吧,你那个小侄子想来有很多话要同你说,处理好了,别惹什么?麻烦。”
另一边,姜南离领着?梁弋回到了她以前住着?的屋子。
那也是一间临河的屋子,屋外走廊里,还堆着?花箱,只是看着?应该是属于搭理,花骨朵蔫蔫的,反倒是周围的杂草长得又高又密。
“阿离。”梁弋停在了门?外,“我想和姨父……和姜卫喆单独聊聊。”
姜南离回眸看向梁弋,微微挑眉,“去吧,他们知道你是和我一起回来的,应该没有人会?为难你。”
梁弋见状点了点头。
只是即便得了姜南离的同意,梁弋也没有立即离开。
姜南离见状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他,“还有什么?事儿吗?”
梁弋摇了摇头,只是表情变得严肃了两分,“刚刚谢谢你。”
姜南离有些不?解。
“刚刚我情绪激动,如果?不?是你表明了态度,我早就被拉走了。”
姜南离闻言点了点头,她抬头看向梁弋,“知错就改,知恩图报。不?错。”
听着?姜南离那评价小朋友一样?的语气,梁弋不?由失笑。
他笑起来时,眉眼弯起,身上那股常年在外的痞气被遮住了,看上去,反倒有几分学生气。
姜南离移开了视线,不?知为何,她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眼尾。
“那我先去找姜卫喆了。”梁弋收了笑,同姜南离说过后,离开了姜南离的那座吊脚楼。
吊脚楼里,只剩下姜南离一人。
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木头墙壁,建造墙壁的木头,用了很好的防腐技术,即便十?年过去了,看上去也只是旧了一些,并没有什么?裂纹。
而在墙壁上,挂着?不?少笔触稚嫩的画。
那些画都被相框好好装裱着?,除了边缘有些泛黄外,丝毫看不?出那是很多年之前的画。
姜南离抬头看向那些画,画纸中央,有一块大大的石头,石头上,站着?三?个小娃娃。
两高一矮,两个女娃娃,一个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