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梁州,多数人走大路,或者高速公路。
像那种几十年前留下来的路,已经鲜少有人了。
小路年久失修,路面上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石子在小路上乱七八糟地堆着,那辆黑色的厢货车经过时,有些石子会被蹦得飞起,远远地砸到两面的草丛里。
副驾驶上的男人眉粗眼窄,嘴角下瞥,看着就是一副凶相。
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方。
驾驶位上的男人看了他一眼,“跑不了,最少晕上几个小时。”
“这丫头手机上有不少未接来电。”副驾驶上的人手里握着粉色的手机,显得有些怪异。他偏过头,往外啐了一口痰,“我怕来不及。”
“慌什么。”开车的男人冷笑一声,他侧脸棱角分明,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和李斌有些相像,“小斌在那儿呢,能托住。”
“等人反应过来报警了,咱们早就出梁州了。”
“到时候……”男人顿了顿,他嘿嘿笑了两声,“到了山里,谁能找到——”
嘭一声。
男人猛打方向盘,踩下刹车。
“操,什么玩意儿。”
两人因为惯性猛地往前一冲,长相凶狠的男人低声咒骂一声,解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
刚刚车前有什么跑了过去,撞在了保险杠上。
男人下车查看,他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前方右侧的保险杠被撞了一个极大的凹槽,看上去,是个什么体型极大的东西。
可是周围并没有血迹。
“见了鬼了。”男人伸手按了按那凹槽,发出了轻微的响声,他抬起头,看向坐在驾驶座上正揉着脑门的男人,“李健,保险杠凹了,没看见东西。”
李健抬手取下眼镜,他低声咒骂了一声。“陈阳,先上车,先出了梁州再说。”
陈阳这才收回按在凹槽上的手,他从车头处转回了副驾边,开车门时,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看什么呢,快点儿。”李健被这一变故搞得有些心烦,他按了按车喇叭,催促一直没有上车的同伴。
陈阳却像没有听到李健的声音一样,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黑云。
黑云将太阳挡了个掩饰,周围天色暗得像是日落后的黄昏。
“李健。”陈阳低声道,“这天什么时候变的,我们怎么没有察觉呢?”
听了陈阳的话,李健这才从摇开车窗,看向外面。
正如同伴所说的那样,这天像是在一瞬间暗下来的。
“上车。”李健的思绪被车厢里传来的响动拉回,他沉着脸催促道,“先出梁州。”
陈阳收回视线,打开了车门,只是他刚刚跨上半条腿,便又停下了动作。
只是这次,李健并没有催促。
因为他也听见了,藏匿在黑暗里的,婴儿啼哭的声音。
可这条小路,常年没什么人的,更别说会有这样密集的婴儿啼哭声。
那声音细长细长的,抓着人耳道里的每一寸皮肤,像是虫子带着倒刺的爪子,要一点一点地把耳道里的皮肤割破划烂。
李健打了个寒战,不对劲。
他猛地抬起头,甚至顾不上并没有能上车的陈阳,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车子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陈阳被突然启动的车子拖拽倒地,有些慌乱地大喊道,“李健,你他妈干嘛呢!快给老子停车。”
可李健却像是被那婴儿啼哭声吓破了胆,根本听不见同伴的嚎叫声。
厢货车在小路上像喝醉了一样左扭右扭,陈阳的裤脚被夹在门缝里,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也被拖着左扭右扭。
不过一会儿工夫,陈阳的后背便传来了火辣辣的疼,他铆足了劲,想要把夹在门缝里的裤子扯出来。只是那股力气还没有提起来,车子便又停了下来。
陈阳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眼前发黑,耳朵里也传来鸣叫声,几乎要盖过那诡异的婴儿啼哭声。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陈阳伸手拉住了敞开的车门,想要站起来,只是他的后背刚刚离地,便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操。”陈阳咒骂了一句,偏头吐出一口唾沫,里头夹杂着血沫子。“哪儿来的臭娘们儿,搁这儿装神弄鬼呢!”
李健的眼镜磕在了方向盘上,右边镜面裂了开来,像是蜘蛛网一样。
他眯了眯眼,透过完好的那面镜片,看清了面前的女人。
是个漂亮的。
也就是,能卖上一个好价格。
李健这种人,只把人分成几种,能卖的,不能卖的,能卖上好价钱的,只能堪堪回个本的。
即便刚刚的一切来得诡异,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更加奇怪。
可她的长相,足以让李健把心里的恐惧压下去,毕竟,那是一笔金灿灿的收入。
李健藏在眼镜下方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血腥味儿在他舌尖迸开。
他弯下腰,从车座下面,抽出了一个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