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朝午睡醒来时, 看到沈暮深发来的消息，简直是一头问号。“快下来啊，发什么呆。”周靓敲敲床, 催促她赶紧下来。顾朝朝答应一声，又疑惑地看了看手机，这才翻身下床，拿起书往教学楼走。心不在焉了一路, 等到阶梯教室坐下后，她还是忍不住拉了拉旁边恋爱经验比较丰富的玲玲：“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什么？”玲玲立刻凑过来。“就……我有一个朋友，”顾朝朝说完停顿一瞬, 再次强调，“是我的一个朋友哈，不是我，她男朋友连续两次以上, 让她整理第三者,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你这朋友外面有人了呗！”玲玲眼中顿时迸射出激动的光, “你这朋友谁啊，我认识吗？”“……不认识。”顾朝朝果断回答。玲玲顿时失望地‘啊’了一声。“认不认识的不重要，关键是我这个朋友外面根本没人，也从不乱搞男女关系, 你说她男朋友为什么还动不动说第三者呢？”顾朝朝试图将话题引回正途。玲玲啧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原因，就三种可能，第一种就是你朋友确实跟别人暧1昧不清了，她男朋友抓到了。”“不可能。”顾朝朝当即否定。玲玲点了点头：“第二种可能, 就是你这朋友的男朋友是个控制狂，多疑鬼、大变态, 赶紧劝你朋友分了吧，可不敢跟这种人一直交往。”“……他不是那种人。”虽然确实占有欲强了点，也爱吃醋，现实中更是小说世界里的难搞升级版，但……嗯，沈暮深是个好人。玲玲见她回答得坚定，顿时笑了：“第三种原因就简单了，肯定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顾朝朝眼眸微动，回忆自己和沈暮深重逢这一周以来的点点滴滴，完全找不到可以出现误会的地方……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手里的书突然掉到了地上，动静顿时引来老师不满的一瞥。她歉意地笑笑，赶紧将书捡起来缩好。一旁的玲玲也一动不动，直到老师注意力转移，才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没、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顾朝朝回答。玲玲顿时好奇：“什么事？”顾朝朝本想随便说几句敷衍过去，但转念一想，还是寻求她的帮助了：“你不是认识咱们学校的贴吧管理员吗？”一个小时后，所有关于她的陈年旧帖都被删了个一干二净。顾朝朝试着在贴吧搜索自己的名字，结果搜出一片空白后，顿时心情好了许多。玲玲简直莫名：“这些帖子早八百年就被顶下去了，没必要特意删了吧？”“删了清净。”这些帖子里，有五分之三都在说她跟钱静静两人的恩怨，五分之一是告白，五分之一是闲聊，虽然一切都是过去式了，但以某人大醋包的性格，说不定就是在为这些东西生闷气。“谢谢你啊玲玲，幸好有你，一切才那么顺利。”顾朝朝非常感激。玲玲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顾朝朝。”“嗯？”“你刚才说的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玲玲又问。顾朝朝：“……不是。”“确定不是？”玲玲又问。顾朝朝咳了一声，有些心虚：“真不是。”玲玲笑而不语。顾朝朝只好投降：“好吧我承认，是的。”“所以你男朋友误会了？”玲玲立刻八卦，说完发现自己用词不准确，“不对，是暧1昧对象，你们还没到男女朋友那一步对吧。”顾朝朝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保持沉默二十秒后，为了沈暮深那点形象，她决定自己背黑锅：“跟他无关，是我要未雨绸缪。”“啧啧啧，我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暧1昧不暧1昧的，你还挺要面子，说白了，就是你追着人家不放吧？”玲玲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顾朝朝想了一下，她说得应该也没错……吧？“行吧，我懂了，等你追上了一定要告诉我，我跟周靓陪你庆祝。”玲玲笑嘻嘻。顾朝朝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一扭头就撞见了钱静静和她男朋友赵宇。学校就这么大，认识的人遇上的概率太高，顾朝朝早就习惯了，见到二人也只当是空气，忽略掉钱静静充满敌意的眼神和赵宇的尴尬，挽着玲玲的胳膊便直接离开。“某些人不是觉得自己漂亮吗？怎么漂亮也要倒追啊？”玲玲嘲讽地说了句。玲玲皱眉要回去，顾朝朝直接拉住了她继续往前走。钱静静还想说什么，赵宇为难地拉了拉她：“行了，去吃饭吧。”“赵宇你什么意思？你帮她说话？”钱静静顿时不干了。她嗓门高，顿时引来不少人注意，赵宇觉得难堪，咬咬牙扭头走了，钱静静眼一红，当即黑着脸追去吵架。两人的声音引得玲玲频频回头，直到走过拐角彻底看不见了，她才摇了摇头：“这俩人不行啊，你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们自己就先吵起来了，也不知道钱静静到底图赵宇啥，花心装逼长得丑，除了爹妈有点钱，几乎一个优点都没有，她竟然能跟他谈这么久。”说完顿了顿，乐了：“果然是烂锅配烂盖，般配。”“管他们干嘛。”顾朝朝连谈论他们的兴趣都没有，玲玲见她没生气，也跟着不气了，乐呵呵地跟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晚上放学，顾朝朝一个人回到公寓，一开门小宝就出来迎接了。她一只手抱起猫，一只手跟沈暮深聊天，说到一半时，沈暮深突然问：都处理好了？顾朝朝眼皮一跳，半晌回了一句：处理好了。大洋彼岸的沈暮深顿时满意了。顾朝朝看着手机啧了一声，打下‘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过于小气了’一行字后，想到他胸膛上狰狞的伤口，纠结一瞬还是删除了，然后换了稍微柔和点的‘以后别这样了’，打完字，又觉得不合适，最后删删减减，只变成了两个字：晚安。沈暮深看着她反反复复几次正在输入中，一颗心渐渐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她让自己晚安，顿时一口气泄了下来，木着脸回复：不安。顾朝朝笑了，放下猫简单洗漱，便直接躺到了床上：我明天去接你。沈暮深看到她发来的消息，唇角微微翘起，半晌才回复：嗯，我到时候提前叫管家去接你。顾朝朝惊讶：你还有管家呢？沈暮深：……不然呢？顾朝朝眨了眨眼睛，回复：我想到你家境不错了，但没想到有钱到这种地步。管家什么的，她只在小说世界见过，还没想过现实中的人家有能力雇佣。顾朝朝感慨一声，追加回复：你爸妈以后会不会不同意我们的事啊？毕竟我家还挺穷的，搁小说里一般是给我甩支票的。沈暮深：“……”他无语许久，正想问问她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随即想起她一个月只有两千块生活费的事。沉默许久后，他回了一句：他们不会。顾朝朝本来就是随口一问，看到他的回复后笑了笑。沈暮深怕她多想，直接把扯远的话题拉回去：我把你的手机号给管家，这两天有陌生号码打进来你记得接。顾朝朝这才发现自己重点错了，于是打起精神问：叫管家来接我干嘛？……这是什么问题？沈暮深抿了抿唇，回复：因为我落地晚上十点半，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好出门。顾朝朝挑眉，思索一瞬后问：那你直接叫管家接你不就好了？何必再让我跑一趟。沈暮深看到消息后喉间一哽，半天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次不断输入中的人变成了他，他连续打了几个完全不同的回复都觉得不妥，正要生闷气时，沉默许久的顾朝朝突然发了一条消息：承认想我就这么难吗？沈暮深一愣，耳根瞬间红了，僵持许久只回了一个字：嗯。顾朝朝看着他简短的回复，无比确定自己再逗下去，肯定就把人气炸毛了。看在他身体不好的份上，还是饶了他吧。顾朝朝轻呼一口气，回复：我也很想你，晚安，明天见。沈暮深微微一怔，盯着聊天框内最后一条消息看了许久，直到手机自动黑屏都没移开视线。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手机放下，机械地走进洗手间，单手脱掉宽松的病号服后，熟练地往伤口上裹好保鲜膜，然后勉强屈膝开始洗漱。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又不肯请护工照顾，洗漱这些事只能自己完成，用了比正常人多三倍的时间，才勉强结束这件事。为了等顾朝朝放学聊天，他一直熬夜没睡，从浴室出来时已经是这边的凌晨三点。他换了件新衣服，然后顺手关了所有灯光，摸着黑到床上躺下。黑暗中，他双眼直直地盯着虚空，许久轻轻笑了一声。一夜好梦。顾朝朝翌日起床后，没有收到沈暮深的消息，便知道他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见面了！这个认知让她发自内心的快乐，临出门前还抱着小宝狠狠亲了几口，亲得小宝一脸惊恐地躲到床下，再也不肯出来了。顾朝朝笑了笑，抱着书去学校了。等待见面的时间，每一分钟都是快乐的，尽管她竭力掩饰，兴奋也能从眉眼中流露出来，最后连周靓和玲玲都看不下去了。“喂喂喂，你是中彩票了吗？”玲玲还是老问题。顾朝朝嘿嘿一笑：“他今天回来。”“真的吗？你们要见面了？”周靓顿时凑过来。顾朝朝开心地点了点头，玲玲和周靓顿时尖叫，引来不少人注意，不远处的钱静静听到动静，直接给三人一个白眼。顾朝朝赶紧制止她们，然而还是控制不住抿嘴偷笑。沈暮深是晚上十点半落地，她晚上七点就有点坐不住了，换了一条又一条裙子后，最后选了一条及膝的白色连衣裙，然后配上她最近刚买的小白鞋。“会不会太单调了。”顾朝朝嘟囔一句，想了想后翻出玲玲送的唇釉，细细涂上一层。顿时好看多了。她对着镜子笑了笑，坐在沙发上一边撸猫一边给手机充电。等啊等，手机终于有了陌生来电，顾朝朝赶紧接通，听到对面在自我介绍后就赶紧下楼了。晚上九点多，外面已经不算热闹，她一路小跑下楼，站在路中央四处张望。钱静静挽着赵宇的胳膊从小火锅店里出来时，就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那儿。“喂，你女神出来了，不去打个招呼吗？”钱静静讥讽。“你能不能别总胡说八道？”赵宇脸一沉。钱静静平时泼辣得很，但赵宇一发火，还是会立刻犯怂，咬咬唇正要闭嘴时，就看到顾朝朝突然笑着朝某个方向招手。钱静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豪车中下来，为朝他跑去的顾朝朝开车门。“……这不会就是她最近在倒追的男的吧？”钱静静看到豪车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但看清来人的年纪后笑了，拿起手机飞快抓拍两张，“真精彩啊，难怪那么多男人追她，她都一点反应也没有，合着是喜欢有钱的……老头？”豪车很快消失在黑夜里，钱静静恶意一笑，扭头就看到赵宇皱着眉头，还在盯着车消失的方向。她心情极好，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了：“你很惊讶吗？我早就说过了，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你们这些傻直男，才会把她当个宝，其实在有钱人那儿，她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便宜货而已。”赵宇想到顾朝朝刚才笑盈盈的样子，又想起她面对自己时的冷漠脸，当即冷哼一声：“确实挺便宜的。”公寓距离机场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错过高峰出行的车辆一路畅通，顾朝朝坐在副驾驶上，心情极好地看着外面。“其实该让您坐后座的。”管家歉意道。顾朝朝笑笑：“没事，我喜欢副驾驶。”管家见她坚持，便没有再劝。两人一路无言到了机场，管家将顾朝朝送进大厅后，便转身就要离开，顾朝朝赶紧拉住他：“您现在就走？”“是啊。”管家一脸坦然。“不是，”顾朝朝看一眼出口方向，“沈暮深还没出来呢。”“哦，少爷说了，他跟你打车回去。”管家回答。顾朝朝；“……”“那么，我先告辞了。”管家趁她无语的功夫直接走了，顾朝朝想拦都没拦住。夜晚的机场大厅依然热闹，顾朝朝叹了声气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随便找了部综艺打发时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正思考要不要去出口等着时，一双休闲鞋突然出现在眼前。顾朝朝愣了愣，一瞬间呼吸都慢了下来。“走了。”他说。顾朝朝咽了下口水默默抬头，对上他沉静的视线后扬唇笑了。沈暮深从茫茫人海中找到她的那一刻，就一直在绷着情绪，试图表现得酷一点，然而她一笑，他的唇角也不受控制了。“咳，傻笑什么，快走。”沈暮深用脚尖碰了碰她的脚，动作很轻，却透着经年累月相处下来的、独一无二的亲昵。不管他如何纠结顾朝朝会不会爱小说中的他超过现实，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在小说里的那些岁月，他根本做不到在现实中第二次见到她，就已经如此舒服坦然。沈暮深扬起的唇角再也放不下，而顾朝朝依然坐在地上，两人对视许久，沈暮深最后认命地朝她伸出手：“走吧。”顾朝朝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却没有借他的力量起身，而是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怎么提前到了？”“我也不知道。”他本想着把人拉起来后，顺理成章地牵手，然而她从一开始就没配合，他如果再牵，似乎就有点刻意了。沈暮深看着自己的手抿了抿唇，正要收回来时，顾朝朝突然牵住了他，然后一个调整与他十指相扣。这是他们现实中第一次牵手。尽管有无数和她亲热的记忆，可这是他在现实中第一次牵到她。这种奇异的、陌生的十指相扣的感觉，比每一次牵手的记忆都要清晰，让他一遍又一遍地认知到，这次不是皇帝、队长又或者任何人在牵她，而是沈暮深本人，在与他的爱人牵手。只是掌心相扣，他的脑海仿佛已经闪过了上下五千年。顾朝朝察觉到他的僵硬，愣了愣后试图松手，沈暮深当即扣紧了，警惕地看向她：“你干什么？”“松、松手。”顾朝朝被他护食的眼神吓了一跳。沈暮深不悦：“你说牵就牵，说放就放，把我当什么了？”“……我怕你不高兴嘛，”顾朝朝小声嘟囔，“你不是说想慢慢来？”沈暮深说这些话时，只是想给她一点时间，能知道现实中的他比任何人设都要好的事实，而不是给自己使绊子的。可现在看来，似乎适得其反了。可惜他不是那种说出的话能轻易收回的人，嘴唇动了几动后淡淡开口：“现在已经很慢了。”顾朝朝打起精神：“什么意思？你觉得现在牵手也挺好？”沈暮深假装没听到，牵着她的手往外走。顾朝朝从后往前看，能清楚地看到他泛红的脖颈和耳朵，顿了顿后感慨，这货回到现实世界后，变得有多好没看出来，倒是能看得出比以前还要拧巴，亏她这一个星期提心吊胆的，总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剥夺自己做女朋友的资格。真正怕被剥夺资格的人，是他吧。顾朝朝啧了一声，笑眯眯地抽出手，直接挽上了他的胳膊。沈暮深的情绪在她抽手到挽胳膊之间不住变换，最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简直被她玩弄于股掌后，竟然生出一分无奈。是的，无奈，却心甘情愿，这对于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而言，简直太可怕了，他竟然觉得还不错。两个人慢悠悠地站在出口打车，当一辆出租车到来时，两人默契地看向出租车司机，确定没有见过对方的脸后松一口气，又扭头看了眼对方，笑了。出租车司机一脸莫名，只当是情侣之间的情1趣。上车后，沈暮深报了一个地址，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窗外的光影落在他脸上，明灭不定地勾勒出他的轮廓。他这次受伤之后元气大伤，虽然外表不显，却比平时虚弱许多，就连下飞机到出口这段距离，都能消耗他大部分精力。顾朝朝看到他的样子十分心疼，无声地摸摸他的手。沈暮深唇角浮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紧闭的双眼也颤了颤，然后再次安静。出租车很快到了地方，是本市远近闻名的别墅区，车辆刚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沈暮深睁开眼睛，按下窗户往外扫了一眼，对方看清来人后连忙放行。出租车在沈暮深的指点下很快走到一处别墅停下，顾朝朝看一眼四周，下车后叮嘱司机：“师傅，麻烦您等我一下，我把他送进去就出来了。”沈暮深脚步一停，不解地看向她：“你出来干嘛？”“回家啊。”顾朝朝一脸茫然，不懂他问的什么鬼问题。沈暮深看她无语中透着震惊，表情也不好了：“你要回去？”“不然呢？”顾朝朝一脸震惊，“你还想让我留宿？”说完，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他的胸口，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一行字——你又不行，让我留下干嘛？沈暮深：“……”被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