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一身黑色西服,手持话筒,微笑面对镜头,身后是联合国的总部大厦。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新闻截图,这些年做过太多报道,打扮都差不多,一成不变的西服和发型,自己瞧着都土气。
照明朗的性子,估计电脑密码都是她的生日。
长风挑了挑眉,手不受控制地往密码框里输了几个数字,电脑启动了。
她抿起唇,带着三分害羞七分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屏保出现——还是一张新闻截图,像素有些模糊,一圈拿着话筒的记者齐齐围着一个短发少年,那少年正茫然地看向镜头……
那不是少年,是刚来宣城的谢长风。
穿着奶奶的大棉衣,烂底的鞋,自己随意剪的短发,像条流浪狗一样,闯进了明朗的生活。
原来,明守鹤当年去汽车站接她还上了新闻,原来当年的自己,土得那么吓人。
长风怔怔地盯着那张截图看了很久,除了她,画面左侧的明守鹤也正面对着镜头,动容地说着什么,他微蹙的眉头和关怀的眼神,生动地展示了什么叫慈爱。
只可惜这样的神情,在后来的日子里,长风再也没见到过了。
明朗截的这张图,不仅仅只为长风,还为了明守鹤的那个表情。
“明朗他爸被抓,算是明朗捅出去的。”
想到陈潇说的这句,长风拉开椅子坐下,点开网页准备上网查一下信息,谁知网页一打开,她赫然看见了熟悉的ins页面,原来明朗把她的ins主页设为了浏览器的首页。
长风又是一愣,看了看明朗的ins账号,并不熟悉,应该没给她留过言,她正准备点开新的标签页,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回到明朗的账号里,点开了草稿箱。
共有两千多条草稿,每一条都跟长风有关。
-今天杜塞尔多夫只有3度,你穿得太少了。
-感冒了吗?听你说话鼻音有些重。
-今天小年夜,有没有饺子吃?你好几年没回来过年,怕是饺子的味道都忘了吧。
-今天有三处口误哦,你自己也知道了吧,吐舌头的小表情很可爱,以后禁止在镜头前卖萌。
-最近跟谁学过法文吗,念得比以前好了很多,你说法语的样子很美。
-想你了,长风。
-隔了十米,看见你了,工作的样子,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漂亮,闪闪发光。
-长风,你是我的骄傲。
-谈下了三和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宗并购,累瘫了。格外想你。
……
明朗做了一晚上梦,梦里有身边所有的人,这几年的事颠三倒四地在梦里出现,到清早睁开眼时,他累得好像一整夜都没睡过,头疼欲裂。
空气里有白粥的香气,隐约还有切菜的声音,他蓦地撑起身,四下一望,发现自己在平时住的公寓里。
意识渐渐回笼,他想起了昨晚跟方文正喝的酒,以及把长风当司机的事了……
是长风送他回来的?
想到这里,明朗翻身下床,急匆匆地套上拖鞋往外走。
客厅里粥的香味更浓了,笃笃笃的切菜声清晰地从厨房里传出,明朗的心一阵狂跳,两三步窜到厨房门口,扶着门框稳了稳心神,才再往里迈了一步。
热气昭昭的厨房里,有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正在忙活。
她偏着头,专心致志地切着一把小葱,余光看见了自己,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未语笑先迎:“起来了,饿了吧,粥已经熬好了,我煎个葱花蛋就能开饭。”
晨曦从磨砂玻璃窗透进来,给长风打了个柔光,她穿着明朗的格纹睡衣,衣袖挽到了手肘,领口滑到一边,露出大片锁骨,她还毫不自知地在笑,唇角两个浅浅梨涡像是盛了糖和蜜,甜得明朗心口泛起了苦意。
他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把她的身影从光晕里扯过来,紧紧拥在怀里,要用触觉、嗅觉去感知她的真实存在。
长风手里还捏了几根葱尾,微张开手,小心避让着明朗的身子。
明朗狠狠地抱了她几下,用力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好半天才颤颤开口:“我还以为,只是个梦……幸好不是,不可以再是了……”
没什么逻辑的一句话,可长风却听懂了,她知道明朗的害怕,一颗心涨得有些疼,蹭了蹭他的胸口,糯糯回道:“不是梦,我回来了,在给你做早餐呢。”
明朗的胸口颤了颤,语气里带了些笑意:“真好,我的长风真好。”
“明朗,”
长风从他怀里扬起头,用干净的右手摸了摸他新长出来的胡茬,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发问:“以后每天早上我都给你做早餐,好吗?”
明朗正想点头,忽地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盯住长风,嘴角的弧线在疯狂上扬。
“长风,你是答应了?”
长风咬了咬唇,眼神闪了闪,问出最后一个担忧:“如果以后……我、我只能生出女儿……啊——”
明朗不等她说完,伸手把她抱起来放在了灶台上。
身边的粥锅咕咚咕咚冒着小气泡,切开的葱花辛辣呛鼻,抱她的时候还打翻了装酱菜的小碟,玫瑰色的汤汁撒了一地。
触目是满满的人间烟火。
像晨起的粥香,出门前的叮咛,黄昏时期待了一天的笑脸,夜色里递来的一杯暖手茶。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长久以来,明朗的梦想不过如此。
他抬起头,给了她一个极尽温柔的笑,接过了她的话尾,“如果你能给我生个女儿,那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