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偿之后,小孩儿的安置就成了最大的难题,最后岑母的弟弟主动站了出来,发誓会好好对待姐姐的孩子,把小岑茉带回了位于z市附近村子的家中。
事情却并没有按着承诺的方向发展,这两口子爱财如命,并且极度的重男轻女,不光霸占了岑家的家产,对岑茉的态度也非常的差。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岑茉学会了看大人的脸色生活,后来渐渐长大了些,她不光要帮着照顾舅舅舅妈生下的两个小孩儿,还要做家务,就连学费都是自己赚取的。
这还不算完,在岑茉考大学那年,这两口子居然还烧掉了她的录取通知书,想要让她直接嫁人换取彩礼。
当天晚上,岑茉就直接跳墙,把自己的户口证明和身份证拿好,连夜从村子里离开,来到了z市打工,至此和这家断了联系。
后来第二年,她一边给郑梵做家教,一边用社会考生的身份,重新考进大学里。
这就是全部的过程了,虽然岑茉讲述得很简短,但正是这寥寥数语,让苏行止心中更是愤怒,与此同时,他也很心疼。
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继续问道:“那今天那个蒋玲玲是怎么回事?”
“她啊?”岑茉挑挑眉:“她是我舅舅舅妈的大女儿,也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我看她可怜,小时候没少护她,可是她却不争气,小小年纪就跟孙强混在一起,后来被人看到传闲话,她就污蔑那个人是我,她还非常喜欢告我的状,以此来换取她爸妈的奖赏,我的通知书也是她偷出来烧的,因为她妈承诺,办成这件事就让她跟孙强结婚。”
说到这里的时候,岑茉就嘲讽地笑了一下:“但你猜后来怎么样?在我跳墙逃走后,她爸妈认为找不回我了,就让蒋玲玲代替,嫁进了那老光棍家里,反正彩礼必须是要拿的,卖自己的女儿也是一样,蒋玲玲恨我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吧?虽然后来那老男人死了,她却认为我毁了的一生。”
“从始至终,这女人都没搞清楚,她真正应该恨的是谁吧?”苏行止淡淡地接过话来:“即便是没有你,她也依旧不会逃脱那种命运,除非自己主动跳出那泥坑来。”
“是这样的。”说到这里,岑茉倒是又开始感叹了一番。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是很大啊,有些人会想着怎么凭借努力来改变自己,有些人却只想着,怎么把别人拉下来做垫脚石,结果到最后,自己却越陷越深。
“怕黑猫,也是那时候留下的阴影吧?”
听见男人的问话,她就点点头,淡淡说道:“刚到舅舅舅妈家的时候,我不听他们的话,这两人就把我和一只饿急了的猫关在凉房,整整一天,放出来的时候,我和猫都受了伤。”
这些往事都说了出来,倒有一种很舒畅的感觉,不再是以往那种憋在心里的状态,像是整个人都松懈了一般,卸下了一个很重的包袱。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苏行止站起身来:“走吧,送你回家。”
她也就跟着走了出来,两个人坐电梯下到停车场。
外面已经是彩灯初上,为了让街景看起来更美一些,大多数的树木都挂上了那种红色的小小灯笼,看起来格外的温馨。
一天之内就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岑茉靠在椅背上,多少有一些疲惫,但心情却很轻松。
正是晚上的高峰期,车子在车流里面缓缓移动着,不时就有父母领着小孩儿蹦蹦跳跳地从旁边走过,每个孩子手里还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按说还没到冬天呢,这东西就开始卖了起来,岑茉看了几眼,还挺新奇的,不多时就看见路边有一个移动的售卖车子,上面扎了好多串这种糖葫芦,里面包裹的水果也是多种多样。
这好车子已经转过了一个路口,苏行止就在临时车位上停下来,开了车门示意道:“去买吧。”
岑茉其实也并不多想吃,听他这么一说,却也忍不住下了车,过去买了一串草莓的,举在手上拿回来。
先往苏行止那边递了递:“吃吗?”
见他摇头,她这才自己拿回来咬了一口,并不像山楂的那么酸,味道甜甜的,而且水分很足。
就这么吃了一会儿,她不知不觉就都给啃完了,扔了木棍回来,又从包里翻着湿纸巾擦手,刚刚的糖粘了上去,有点儿黏糊糊的。
眼见她翘着手指翻找实在不方便,苏行止就随手接了过去,从那小包里拿出纸来,撕开包装递了过去。
“谢谢。”岑茉道了声谢,低头仔仔细细地擦手。
余光里看见,男人慢条斯理地又撕了一张纸巾出来,拿在手上朝她俯身过来。
岑茉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躲,背后却是车门,她的脊背就贴在那里,盯着他手里的湿巾看:“干什么?”
嘴角的糖渍被人仔仔细细地擦去,隔着一张薄薄的湿巾,男人的手指上的温度隐约传来过来。
睫毛向下低垂着,苏行止一根手指托着女人小巧的下颌,就这么慢慢替她擦完,这才将她手里的湿巾一并取来,两张叠在一起扔进车子的垃圾袋里。
拎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他就将那袖子稍微往下挽了挽,果然就看见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条深蓝色的扎头发皮筋。
手指稍微用了些力气,他就将那皮筋给摘了下来。
这人的头发又不长,偷她的皮筋干嘛?岑茉眨了眨眼,倒是挺好奇他要干吗。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苏行止很熟练地将那皮筋套在了他自己手腕上,而后才自自然的伸手给她看:“现在,我是你的人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了这皮套梗的意思?
反映了几秒,岑茉脑子里首先闪过这个念头,而后才慢吞吞红了耳朵……这人居然在向她表白?!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蛋蛋yo、薛奈古、hhhhhh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婞珛 24瓶;可爱多便宜卖、薛奈古 5瓶;hhhhhh 4瓶;陈陈爱宝宝 1瓶;
29 ? 绯色 ◇
◎这下不光是耳朵,整张脸都红了◎
第 29 章 029
一般人会怎么表白呢?大多数直截了当就会说‘我爱你’或是‘我喜欢你‘这种话, 霸道总裁点儿的,直接一个壁咚上去‘你是我的女人’。
又或者像文学作品中那样,含蓄一些‘今晚夜色很美’。
但苏行止这句‘我是你的人’实在是太特别了, 并不是索取,而是给予, 像是在把自己全身心奉献一般, 一颗真心捧给你, 但是要不要, 是你的选择。
明明是小男孩小女孩之间流传的一个梗,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 会是那么的动人。
岑茉坐在车子里,不自觉就开始反复咂摸这句话, 抬眼看过去时, 男人正好也在看着她。
耳朵都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她便伸手按了一下, 表情看起来有些懊恼,太丢人了吧?人家只这么一句话,就把她撩成这样。
但心中还是有一些欢喜存在着,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情绪, 脑子乱乱的,也没办法仔细去想。
生平头一次, 处于如此纠结的状态中。
“走吧,送你回去。”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苏行止只是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这才发动了车子。
总要给她一些考虑的时间才好, 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毕竟不长。
虽说并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 但苏行止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偶尔用余光扫到女人偷偷摸摸遮耳朵的动作,他的唇角就不自觉向上扬了扬。
头一次见她这种又羞又恼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这姑娘对于恋爱方面的事情少一根筋,苏行止是知道的,或许是经历得少,也或许是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反正如果不说明的话,再怎么亲密的互动,最后都会被她弄到正直无比。
所以提前点醒她一下也好,至少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就这么把人送到楼下,看着岑茉下车之后,苏行止也没有直接开车离开,就那么把车子停在那里,靠在椅背上静静坐着。
…
岑茉进门之后,这才忽然懊悔起来,根本就没办法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丢人了吧?
不光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而且还耳朵红到不行,往常的那股从容劲儿全都跑没影儿了,只剩下不停地害羞…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就没心情再吃晚饭,就这么磨磨蹭蹭地去卫生间洗漱,过一会儿又跑去窗边往楼下看了看。
苏行止的车子居然还在。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穿着拖鞋走下楼去,到了那车边,刚想弯下腰看看车窗里面,门就打开了。
高大的男人略一俯身,从车子里面出来,随意地靠在车边,在月色下静静看着她。
一身黑色的西装笔挺贴身,但是领带却已经摘了下来,领口的扣子开了三颗,松松地敞着,露出修长的脖子与好看的喉结。
他的长相本来就是极为干净的,肤质偏白,眉目深邃而俊朗,看着让人移不开目光,一双桃花眼微眯着,与工作时的严谨淡漠不同,他把这从不示人的慵懒状态完全展现在她面前。
“你为什么不回去啊?”岑茉稍微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踝,抬头问他。
“想多留一会儿。”苏行止并没有抽烟的习惯,因此即便是这样的场景下,他也只是单手插裤袋,淡淡说道。
“哦…”岑茉就拖长声音应了一声,过一会儿,她的神情认真了些:“你今天的告白,我并不是不想回应,只是太突然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就这么坦然地把自己内心的活动都讲了出来:“听到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一开始很惊讶,但又觉得欢喜,心里…很害羞,我没有经历过什么感情,一直以来,生活的重心都放在打工上,每天只想着怎么生存下去。”
女人估计是刚刚洗完脸,连头上的发箍都没有摘下来,就这么跑了下来,面颊看起来严肃而素净,发箍上却有一个很可爱的兔子玩偶,有种反差萌的感觉。
穿着一身简单的睡裙,白皙的肩头和胳膊有一半都晾在夜风中,感觉有一些冷,她就缩了下肩膀,继续慢吞吞地说了下去:“所以并不知道怎么去辨别自己的感情,我是很喜欢你,但是具体是哪种喜欢,给我一些时间去思考一下,好吗?”
“好,我等着。”苏行止的目光在那可爱的兔子发箍上停留片刻,底下就是女人光洁的额头,上面还有一些水珠,可见她跑下来时有多急。
心底有一块不自觉就柔软了下来,随手将外套脱下来,他走进了几步,给她披在身上:“我不急,只是…想先占着。”
“占着?”岑茉这会儿好容易恢复了镇定,听他这么说,又奇怪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一只手给她把外套紧了紧,男人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这么好的姑娘,不先占住了,我心里不踏实。”
这样啊…”岑茉有点儿感动,但她不想显像出来,就故作镇定地抬手整理头发。
随即纤细的手腕又被捉住,被他套上了什么东西,她低头时,才发现那是只很漂亮的手镯,镯子与他手上戒圈的材质相同,也是那种有着浓重墨绿的珍品翠墨。
“上次给过你承诺,说送你个镯子,刚好前几天拍卖会有这么一只合适的,就给你买了。”苏行止笑了笑。
“什么时候啊?”岑茉愣了愣。
“你醉酒那次。”
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她面颊绯红,她那次酒后到底是干了多少荒唐事啊!
她抿抿唇:“我都不知道你去过拍卖会,不过这镯子肯定超级贵吧,我不能要…”
“嗯,你可以不要。”苏行止声音平静。
但接下来的一句,却又有些意味深长:“反正咱们迟早会在一起,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让你戴上这玉镯,更,巧妙的办法。”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啊,岑茉不自觉就开始想歪。
好容易耳朵不怎么烫了,这会儿却又重新热了起来,她低了低头,感觉男人微凉的手指在她耳垂上碰了一下。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跟你开玩笑的,这镯子本身就是为了跟你凑情侣款才拍,你如果嫌弃每天戴太重,就偶尔戴着,给我看。”
这次岑茉只是‘哦’了一声,便逃也似的上楼去了。
进屋之后,她才打量着那名贵玉镯,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这辈子,好像逃不出某人的手掌心了。
被撩几句都是这个反应,那她以后该怎么办啊?
再去窗边看时,那辆黑色的路虎终于开走了,她松了口气,把窗帘重新拉好。
如今那孙强也已经被拘留了,没有人再跟踪她,岑茉也就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晚上能睡个踏实觉。
但事情也并非完全解决,坐在沙发上时,岑茉的眉头又有一些皱起来,自家的女儿被拘留,蒋玲玲的父母能不知道吗?虽然名义上是她的舅舅舅妈,但岑茉并不想用这个称呼去叫这两个人。
比起他们的女儿,这两口子其实才是最恶毒的人。
估计知道她的下落以后,他们免不了会再次过来骚扰吧?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这里,岑茉又禁不住叹了口气,这一天里,各种情绪轮番上演,她现在心情还是蛮复杂的。
不过也是多亏了苏行止,让她在这些心情中又添了许多的惊喜和感动,总之是很值得回忆的一天。
这么想着,看天色已经晚了,她也就早早睡下,明天正好是周六,她也能好好地在家调整一下心情。
…
苏行止开车出了小区后,也没急着回自己家里,而是直接去了一个本市很著名的茶楼里面。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上了二楼,一个雅间的门就打开了,徐旭东从里面出来:“阿止,这里。”
因为苏行止不能辨别人的面容,所以徐旭东和他见面的时候,基本都会这么主动去打招呼,如今也形成了习惯。
两个人走进茶室坐下,里面布置得古香古色,旁边案几上面的花瓶,也都是真材实料的古董。
他们都是不怎么长喝酒的人,所以闲暇时都会来茶楼坐坐,就这么坐着来一杯清茶,也是很好的。
很快就有穿着汉服的姑娘进来,把茶具摆好后,就要开始泡茶的步骤了,看着桌前的两个英俊的男人,这姑娘就有些脸红。
苏行止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了,修长的手指捏着装有热水的水壶,先把茶具冲了一遍,这才沥干水分,将茶叶置入茶壶之中,冲了八分满的沸水。
茶香很快就飘了出来,两个人坐在桌边等待着茶泡好,苏行止才问道:“徐朗呢?”
“学校秋令营,要走三天三夜。”徐旭东就说道:“难得这小子不在,不然我也没时间出来。”
这会儿已经过了五分钟了,茶泡好之后,苏行止就拿起来倒在茶海里,这才将茶海里的茶水倒在了两个小小的白瓷茶杯中,其中一碗挪到对面。
扫了眼他到动作,徐旭东就敏锐地发现,男人挽起的袖口里面,手腕上有一截深蓝色的扎头发皮筋露了出来。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徐旭东就有些好奇。
“岑茉的。”苏行止淡淡说道,拿起茶杯品了一口,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也不知怎么,徐旭东却总感觉,这人的全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炫耀劲儿,当下就笑道:“我说呢,非要叫我打听这小皮套梗的意思,弄得我没办法,还特意找科里的小姑娘问了一下,原来是要干这个啊。”
这么说着,不免又八卦道:“那看这么个意思,小岑是答应你了?”
“没有。”苏行止淡定的又倒了一杯茶:“她的性子谨慎,不会这么快答应。”
“那你还得意个什么劲儿啊?”徐旭东就有些丧气,还以为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呢。
“你不懂。”苏行止扫了他一眼,明显就是看不起人的样子。
徐旭东叹了口气,只好提醒他道:“兄弟,我都有孩子了。”
“是吗?那你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很甜蜜吗?”苏行止倒是不怎么着急,继续问他。
徐旭东就不言语了。
恋爱他倒是谈过,孩子也确实是有了,但是甜蜜不甜蜜的,他就不知道了,好像过程还挺…平淡的。
当初和徐朗妈妈认识的时候,徐旭东还在留学,两个人是同班同学,而且都是学霸级的人物,常常一起去图书馆,久而久之有了感情,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两个人的感情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没什么惊喜,又都是严谨的性格,互相之间谈论最多的就是学习上的事情。
怀上徐朗是因为意外,保护措施出了差错,发现怀孕的时候月数已经挺大了,徐朗妈妈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认为会阻碍她以后的事业发展,后来又因为身体原因,才决定生。
徐朗降生之后,两个人就和平分了手,徐旭东带着孩子回国照顾,徐朗妈妈则继续留下来完成学业,每年回国两次,过来探望一下儿子。
徐朗还小,所以很多事情不懂,就像小朋友惧怕长年在外的严厉父亲似的,即使他妈妈过来,他也总是闷闷不乐,不怎么愿意和她相处,mǔ_zǐ 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是淡淡的。
徐旭东也不认为徐朗妈妈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反而很感谢她给他带来如此可爱的孩子,所以他放弃一部分事业,积极承担父亲的责任,让徐朗妈妈安心。
但是此时一听苏行止问起,他恋爱的过程中有没有甜蜜的经历,徐旭东顿时就有些牙酸,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才从茶楼出来,各自回家。
…
苏行止周一上班的时候,发现岑茉请假了。
这个消息还是他打电话去人事问,这才知道的,一时就陷入沉思,不知道这小秘书到底是怎么了。
他有些疑心,是因为之前的表白,岑茉才躲着不过来,再一想时,却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她这人一向是公私分明,肯定不会因为这个理由故意旷工,更何况,两个人之前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要给她时间考虑。
他就又担心,是不是之前的事情没处理完,她的舅舅舅妈又来找麻烦。
当下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了一下,立刻开车去了岑茉的家里。
结果刚到楼下,正好看见岑茉提着个塑料袋走了过来,脸上还戴了个大大的口罩,她的脸又挺小,几乎把大半个面容都遮住了,只露了眼睛跟额头。
苏行止就挺奇怪的,这天气又不冷,她戴着这个东西干什么?下了车就朝着她走了过去。
猛然看见男人出现在眼前,岑茉就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掩耳盗铃般地用手扶了下口罩:“你怎么来了?”
苏行止目光探究的在她脸上扫视一圈:“听说你请假了,就过来看看。”
“哦。”岑茉就点点头,声音有些含糊,直接转身上楼。
苏行止跟在后头,观察了一下,看她上楼的时候脚步正常,不怎么像脚踝又疼的样子,精神状态也还好,不咳嗽,那就不是感冒了。
挑挑眉,到了三楼的时候,趁着女人打开门的空档,他一闪身就跟了进去。
岑茉一边换鞋,一边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无奈,手里的袋子忽然就被人拿了过去。
拿出里面的两盒子消炎药,苏行止看了下说明,就放在了茶几上,看见岑茉低着个头,估计是想往卧室里跑,他一伸手就把人拦住了。
“你到底怎么了?”这次语气严肃了些。
这人一直刨根问底的,看样子也不会轻易地离开,岑茉叹了口气,过一会儿,终于没辙地拽下来口罩。
原本小巧的脸颊,此时左侧边却肿了起来,看起来鼓鼓的,像个小仓鼠似的,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
“你发腮了?”侧头打量片刻,苏行止就皱着眉头问道。
你才发腮了呢,又不是宠物,怎么可以用这种词,岑茉气的使劲儿瞪了男人一眼,这才含含糊糊地开口说道:“我长小牙啦。”
“小牙?”苏行止重复一遍,随即明白过来:“是智齿吗?”
“嗯。”岑茉点点头,牙疼得厉害,连带着整个脑袋都闷闷的,她就不怎么想说话,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一边把冰凉的翠墨镯放在脸颊边冰着,一边准备吃消炎药。
她其实之前就已经长起智齿了,疼过几次之后,已经冒了个头出来,每次都会疼,但都没有这次厉害。
又加上这几天有些喝水太少,上火了,她早上一起来就发现牙不对劲,一照镜子就发现自己成了这个样子。
一开始还不怎么疼,她就想着戴个口罩上班好了,结果却越来越疼了起来,她半路上又跟公司请了假,折回来去药店买了消炎药,准备回来吃一颗,睡一觉估计就会好。
正好在楼下遇见了苏行止。
“你这样不行的,早晚都要拔,为什么要多受这些罪,怎么就不懂得去医院?”手上的药忽然被拿走了,苏行止站在茶几边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完全就训小孩儿的语气。
岑茉拿着水杯抬起头来,眼睛还盯着他手里的药片,因为脸肿,吐字都有些不清晰了:“我兹一颗消炎药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这小秘书平时不是挺明事理的吗,怎么现在却这么倔?苏行止盯了她一眼,索性也不商量了,直接拿出手机给徐旭东打电话,询问了几句之后才把电话挂断了。
眼睛四处看了看,把她放在鞋架上的包拿了过来,直接给岑茉套在脖子上,拉着胳膊就要把人拽起来:“走吧,我带你去牙科医院。”
岑茉没有动,不光如此,她还默默地往沙发里面挪了挪,一只手使劲儿抓在沙发把手的布料上,都快把沙发的外罩给拽掉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苏行止拉了半天,见她仍旧是一副誓死抵抗的样子,心里就更奇怪了。
过了片刻,他才挑挑眉毛,明白了过来,这小秘书,莫不是害怕去医院吧?
原以为她的这种性格,连那社会大鹅都敢上去斗一斗,应该什么都不怕吧?结果却不敢去医院,得了病都一直拖着。
这可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习惯啊,生病不去医院的话,不光会把病情变得更严重,对身体也不是很好。
动作停了一下,苏行止往后退了两步,改变策略:“你是不是不敢去医院?胆子可真小。”
“什么?”岑茉这才抬头看他,抓着沙发罩的手也松开了,表情看起来充满了斗志:“你索谁怕?”
结果因为咬字不清的原因,说话也莫名呆萌了起来。
懊恼地抬手捂了下嘴巴,她就不愿意再说话了,只是一双眼睛仍旧在瞪着他。
有人管着其实也不好啊,要是在往常,她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就能做主,哪用得着这样费口舌?
“你要现在不跟着我去医院,那就是害怕。”苏行止慢条斯理地说道,继续使用激将法。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岑茉也只好慢慢地从沙发上起来,把挂在脖子上的包包整理好,慢悠悠去门边穿鞋。
这几天稍稍有些变冷,她崴过的那只脚受不了凉,所以就早早穿上了那种半长的靴子,后面有拉链需要提起来。
牙疼连带着脑袋也疼,她弯腰的时候就有些不方便,刚要蹲下身去,却看见苏行止忽然蹲下身去,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小小的拉链,只稍一用力,就给她顺顺当当地提了上去。
岑茉抬手捂了下自己肿肿的脸颊,顿时惊讶起来,这人有洁癖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帮着女人去提鞋子?
“走吧。”苏行止这会儿已经站了起来,并没有丝毫嫌弃的表情,直接拉着她出了门。
看见眼前的牙科医院招牌时,岑茉心里才又后悔了起来,早知道就不逞这个强了。
不敢去医院得这个毛病,她从小就是有的,那时候爸妈都还在,每次带着她去医院打疫苗的时候,小女孩儿总会不声不吭地跑回房间里躲起来,有时候逼急了,还能钻到床底下去。
小小的一个人儿,就那么眨巴着大眼睛缩在最里面的角落,脑袋和身上全部都沾了灰尘,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后来岑父岑母把床搬开,这才把她给抱了出来。
后来再去打针的时候,就不敢告诉她了,提前编了借口哄着过去,看到护士和针头的时候,小女孩儿倒也不哭,就是抿着嘴唇,身子抖个不停,整个人都吓呆了的样子。
后来长大了,岑茉虽然不像小时候那样反应严重,但还是本能地抵触,并不是因为什么阴影,而是天生就怕。
苏行止把车子停好,就看见副驾上的女人一脸纠结的表情,侧着身子坐在那儿,就跟闹别扭了似的。
他就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想反悔了?”
岑茉看了他一眼,自己推开门下车去了,又看了一眼那招牌,她就有些奇怪:“怎么是个儿童牙科医院呢?”
苏行止也走了下来,给她解释了一句:“我问过徐旭东了,这家医院的设备最全,虽然是儿童的,但牙齿这东西,大人小孩子都一样。”
岑茉听了之后,也只好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一闻见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她就又有些脚下发软,站在门口不想动,被男人直接拉了进去。
把他安顿在座椅上面,苏行止就过去挂号了。
看着左左右右这一帮子哭泣的小毛头,岑茉的心情就更紧张了起来,她脸上戴了一个大口罩,只剩下个眼睛在外头,这会儿却恨不得把眼睛也都捂起来算了。
一会儿等苏行止回来,又领着她往楼上的诊室走去,到了外头等着叫号,偏偏这医院的隔音还不怎么好,听见这里头一阵阵机器的声音,岑茉就默默地抿了下嘴巴,有点儿想去厕所。
“怎么了?”苏行止一转头发现她表情不对,就问了一句。
看见她用手指了下厕所的方向,就把她的包拿过来:“去吧。”
岑茉赶紧又去了趟洗手间,站在镜子跟前停了好一会儿,慢腾腾出来,重新坐回椅子上面。
两边都是哭泣的小孩子,即使被父母抱在怀里,也一直在闹个不停,眼睛都哭红了,要在平时,岑茉看了这种场景,一定会觉得很烦,可是此时,她却破天荒地感同身受。
有些郁闷地转头看了眼苏行止,她就默默叹了口气,感觉身子都有儿发僵,偏偏又迟迟轮不到她,越发煎熬起来。
明明苏行止刚刚说了,这个医院大人也能来看,可是自从进来到现在,她见到的却全是小孩子,一帮子小豆丁围着,就她一个成年人坐在中间,看起来格格不入。
为了方便小孩儿坐下,这医院就连座椅都是那种很低的小矮凳子,上面还画着各种的卡通图案,墙壁上贴的都是粉红色的小猪佩奇。
心里焦虑得厉害,岑茉忍不住就抖了一下腿,为了自己的形象问题,又强行忍住了,她觉得,自己现在都有偶像包袱了。
这样实在是不好,其实直爽一点,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又能怎样呢?比如利落地起身逃跑…
但也只能在脑子里想一下罢了,为了面子,她不能输。
“岑茉,患者岑茉在哪里?”护士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明明刚刚还盼着早一些被叫到,这会儿岑茉却倔强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也没有动。
正好从诊室出来的小孩儿正张嘴大嚎着,她的身子就缩了缩,默默把脑袋埋得更低,虽然这样有损她帅气的形象,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是决定,能躲一时算一时吧…
余光里看见,旁边的苏行止走了过来。
男人半蹲在她的小凳子前面,正好就和她的高度一样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盯着她,看起来有话要说。
岑茉就抬起头来,相处得久了,她本能就觉得,这人此时估计又要说什么出乎意料的金句了,当下纠结地张了张嘴,却又被牙疼打败,捂着腮帮子倒吸了口气。
果然就见男人伸手过来,替她把外套的领口整理平整,又把她两边的碎发掖在耳后,而后才摘掉了她脸上的大口罩,语气柔和:“去吧,不要怕,要勇敢一些啊,宝宝。”
完全就是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说到后两个字时,他还特意放轻了语调,配着那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竟然意外地…好听。
谁,谁是他宝宝了?岑茉腾地一下站起来,这下不光是耳朵,整张脸都红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