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天色已经挺晚的了,她倒不是怕黑夜,只是听猫叫有些心烦。
上楼之后,她先没开灯,到窗边往下看了看,苏行止的车子还停在那里,线条流畅的黑色车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探回身子,她就将窗帘拉好,把灯开开了,不久,楼下就传来了车子发动的声音。
…
好像人在白天经历过什么之后,晚上就会变本加厉地梦回来。
岑茉破天荒地做梦了。
她的睡眠一直都挺好的,躺上一会儿就自动进入深度睡眠,除非是有特殊情况,不然基本上一觉就到天亮。
结果今天的情况却有些不同。
先是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好容易迷糊过去了,忽然又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场景中。
地址大概是在之前兼职的那家酒吧后门处,她自己则特夸张地围着头巾,戴着大墨镜和口罩,简直就跟机场的明星一样,把整个脑袋都完全地遮挡住了,正低着头在狂走。
脚下的路好像忽然变长了,怎么都没有尽头似的,她有些着急了,拢了下围巾快步就跑了起来,好像在逃避什么人的追赶。
旁边,却忽然伸出一双大手,猛地一下薅住了她的脖领子…
高大的男人戴着顶帽子,帽檐压低,脸颊并不能看清,只能听到那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岑秘书,我知道是你,不要再伪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勒脖子的感觉太过真实,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从床上猛地坐起。
这叫什么事儿啊?望着昏暗的卧室墙壁,岑茉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把床头大灯给打开了。
她习惯于在睡觉时开一盏小小的睡眠灯,并不用太明亮,只要有那么一点细微的光,也能够带给她一些安全感。
今晚也是如此。
但毕竟这样光线并不太够,此时大灯一开,房间里才明亮了许多,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岑茉才发现,现在只不过是凌晨三点而已,根本就没睡了多长时间。
这种情况,只要之前做噩梦的时候遇到过,只不过今天的梦境…实在有些荒谬。
即使不看外貌,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梦里的男人肯定就是苏行止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抬手按了下眉头,她也没起来,就那么靠着床头抱膝而坐,整个人开始胡思乱想,苏行止在车子里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我能认出你,不靠任何其他的方式,而是本身就能’。
毕竟也是中文专业的学生,分析了半天,她能得出的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苏行止的脸盲症是对她失效的。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两个人总共认识也没多长时间,也就是上班的时候见见面,她的脸又不是那种非常有特点,让人过目不忘的类型…
总之就是很奇怪。
思来想去的结果就是,她几乎大半夜没睡,足足坐到凌晨五点多了,这才躺下又闭眼睛歇了一会儿,七点又准时起来上班。
…
苏行止第二天在办公室见到岑秘书时,就发现她状态不佳,并且很少见地在工作中打起哈欠。
“我不喝加奶的咖啡。”眼见送来的咖啡又被原封不动地推了回来,岑茉这才反应过来:“对不起,是我失误了。”
“再拿一杯来。”抬头盯了她一眼,苏行止复又拿起文件。
等到岑茉都走到门口了,他又忽然说道:“算了,不用给我咖啡了,十点有新开业购物中心的视察活动,你准备一下吧,在此之前就不要干别的工作了。”
“好的,总裁。”岑茉答应一声,这才出来。
这个视察活动是之前就定下来的,她一直都知道,还是个蛮重要的场合,需要打起精神才好。
看了眼咖啡机,她就过去接了杯不加糖和牛奶的咖啡,直接喝了一口,脸都皱起来了,苦到怀疑人生。
果然还是享受不了这么纯粹的味道。
赶紧又添了些糖,做成她原来习惯的样式,她这才端着去了秘书台,想着继续整理一下文件。
忽然又想起苏总裁的话来,让她暂时先不要处理工作,估计是觉得她状态不好,需要调整一下?
她也就没再坚持,找了个休息室进去坐了一会儿,亚创在这方面还是挺人性化的,允许员工在不舒服或者极度困倦的情况下来这里休息一下,不过进门是需要刷门禁的,你在里面待了多久都有记录。
休息室是隐私化的设计,小小的一间,跟机场的胶囊小旅店似的,还有专门解压的太空舱,岑茉进去待了一会儿,就觉得稍微好一些了,虽然还是有些困,但多喝几杯咖啡就能解决。
十点多时候,苏行止带着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一起前往亚创旗下新开业的购物中心。
这也是自苏行止上任以来,第一个完成的项目,自然他是十分重视的。
岑茉跟着总裁一起坐了头车,后来还有几辆车子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购物中心进发,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左右。
购物中心的负责人早就接到了通知,提前就已经领着员工在门口等待了,苏行止走下车来,打招呼之后又略微询问几句,这才往里走去。
这购物中心已经开业三天了,一直是顾客盈门的状态,营业额也非常不错,苏行止之所以选择在营业的时候过来,为的就是看到最真实的状态。
当下在负责人的引导下,先从地下超市看起,一层一层地往上走,发现有问题的时候,苏行止就会停下脚步,跟身边的人交流几句。
在这种工作状态下,男人的样子一直都是认真而严肃的,即使是一些细微的不足之处,也依旧不能瞒过他的眼睛。
岑茉就一直跟在他的右后方,一边在做记录的同时,一边即时递上他需要的东西,状态也是非常忙碌。
购物中心的上层基本都已经被品牌入驻了,分为男装区女装区,鞋包区和日用品区之类的,导购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精神状态很好。
苏行止出行并不喜欢被前后簇拥的感觉,因此这次随行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保镖开路什么的,一切都以简便为主。
原本一切都还挺顺的,结果到了女装区的时候,前头忽然扑出来个小男孩儿,后头有人追赶似的,闷着头使劲儿跑,正好一头撞在了苏行止的身上。
也偏巧苏行止正在和旁边的人讲话,没有注意到有小孩儿,西装的下摆被那孩子手里高高举起的冰激凌蹭了一大片污渍上去。
小孩儿砰地一下摔倒在地,倒也没哭,只是把手里的冰激凌举着,小心翼翼地护着余下来的那一些。
后头的一个女装品牌区域里,出来个穿制服的女人,一脸气急地过来把孩子拉起来了,想要责怪小孩儿几句,看到面前的一行人后,却猛地白了脸,吓到连话都不敢说了。
“你怎么搞的,这是你儿子吗?上班时间不允许带孩子知不知道?”负责人这时候也有点儿吓到,立刻上前呵斥那导购道。
“苏总,请把外套拿下来给我吧,我去处理一下。”岑茉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包里,急忙上前说道。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随手将外套脱了递过来,里头是件笔挺的白色衬衫,越发得身姿挺拔修长。
把那外套搭在手上,岑茉上前对那导购说道:“麻烦一下,可以帮我找一下这个品牌在哪个位置吗?”
那导购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猛地点了下头:“好的,请跟我来。”
岑茉又转头看了后头的小男孩儿一眼,见他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就招招手叫他过来:“来,跟着你妈妈走。”
当下领着mǔ_zǐ 二人往男装区走去。
一直到走远了些,岑茉才转头问那导购:“为什么要带小孩子来上班?”
导购看起来年纪并不大,顶多二十七八岁,看来很早就生了小孩儿,这会儿她用手抹了一下脸,有些羞愧的低声说道:“我儿子今天感冒了,非吵着不想去幼儿园,我也没办法的,家里没人看着他,只能带过来…”
岑茉又问:“那他爸爸呢?”
“死了…工地出了事故,赔偿都叫婆家拿了,不管我们mǔ_zǐ 两个。”那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岑茉叹了口气,也没再问下去,想了想,说道:“今天的事情你别担心,不会被处罚的,我会回去跟苏总说,另外,亚创有针对特殊员工的福利补贴,单亲妈妈也算在内,你可以去试着申请一下。”
那母亲这才松了口气似的,一直在鞠躬跟她说谢谢。
岑茉倒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被感谢,毕竟她也没做什么,当下安抚了mǔ_zǐ 二人几句,前面正好也到了西装品牌区域了,就让mǔ_zǐ 二人回去了。
岑茉进店之后,就直接向导购展示自己手中的西装外套,要求买一套同款,之后又把脏掉的那件重新装袋,准备之后再拿去干洗,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她又快速地返回,将新外套拿给苏行止,男人接过来穿好,点点头,继续往上面的楼层走去。
返程的时间,岑茉找时间把之前那导购的事情跟苏行止说了一声,他正坐在后座上低头看平板,这会儿抬起头来,淡淡说道:“这件事你看着办吧,不用请示我。”
“好的。”岑茉点头:“那我叫人跟购物中心的陈总说一声吧,不要处罚那个导购,顺便查一下她说的情况是否属实,如果符合亚创的补助条件的话,说不定她和孩子以后的生活就会轻松一些。”
说这些话时,她的眼睛亮亮的,唇角禁不住往上扬了扬,脸上的神情柔软,些微带着点儿笑意。
苏行止放下平板,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紧身的职业套裙配上丝质的素色长袖衬衣,显得她的样子更干净了几分。
单拿出来看的话,她的五官都是十分漂亮耐看的,想必合起来之后,也是很漂亮的一个人吧?
虽然能一眼从人群之中分辨出岑茉来,但苏行止却仍然不能确定她的容貌,仅凭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来。
但是那又如何呢?他已经直接透过了外貌,直接看清了她的内在与本质,不加任何装饰,纯粹而又无暇。
“你昨晚,为什么没睡好。”
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子里面,岑茉又有一点犯困起来,偷偷摸摸地捂住嘴巴,正要打个哈欠时候,她忽然听到男人这么说道。
苏行止的声音不紧不慢,又平静地补充道:“是因为我吗。”
依旧是一贯的反问句用陈述句的语气说,莫名添了些不容置疑的肯定意味。
岑茉的哈欠打到一半,猛地停住了,手仍旧在嘴巴上捂着,转过头来,有点儿被吓到了。
第一次有种被人看破后的心虚感觉。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越到这种时刻,就越觉得不能露怯,表情不自觉就调整到了严肃的状态中,只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身边的男人。
似乎被她的这个样子逗到了,苏行止挑挑眉,有种想笑的冲动,大手忽然抬起来,冰凉玉戒蹭过她的面颊。
岑茉呆在那里,竟忘了躲闪。
却听到男人声音中饱含笑意。“你的嘴巴,没有合住。”
“…”
岑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刚刚自己哈欠打到一半,好像真的没有来得及合嘴巴,就把手拿了下来。
慢吞吞地转身坐直,她抿了下嘴,仍旧是一脸严肃的样子,耳朵却渐渐热了起来。
17 ? 哄她 ◇
◎给你涨工资◎
第 17 章 017
身边的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 心情似乎很愉悦。
这要是在往常,岑茉一定会十分惊讶的,因为大多数的时候, 这人都是冷着张脸,‘笑’这种情绪能够出现在他脸上, 实在是有些反常。
不过介于自己刚刚的窘态, 她实在是没心思去想别的事儿。
岑茉平时基本是不怎么害羞的。
又不是谈恋爱的小姑娘, 也没那么多值得羞涩的事儿, 平时即便是在工作上犯了错,她也始终认为,及时改正就行了, 羞愧这种情绪完全就是在拖延时间,什么用都没有。
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 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 也不知是因为之前被男人看穿了心思,还是因为刚刚那傻乎乎忘记合上嘴巴的行为。
又或者是两者都有?身子越坐越直, 她感觉自己的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却还得强作镇定,按捺着自己不用手去触碰。
这感觉简直难受死了,好在她并不容易脸红, 看起来还算正常。
车子还在平稳地行驶着,前座上, 司机表情淡定地目视前方,一点儿都没有透过后视镜向后观看的念头,真的很敬职啊。
岑茉轻轻呼出一口气, 忽然又有点儿气。
她这么好睡眠的人, 昨天居然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还被乱七八糟的梦吓醒,就是因为有人冲进她梦里薅她脖领子!现实里薅就算了,梦里还好,这是到哪里都不放过她是吧?
又想到之所以苏行止能看出她的心思,肯定是从她之前的表情里观察出了些什么,她就又懊恼起来,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蠢。
这么思来想去,她就越不肯去看身边的男人,腰板子直直地挺着,内心活动很丰富,脸上却一丝表情都没有。
一直到车子停下,她才被提醒道:“岑秘书,到公司了。”
是前头的司机在说话。
“哦,好的。”岑茉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外头就是熟悉的亚创大楼。
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苏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
她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耳垂,那里仍旧是烫烫的,估计颜色也没褪下去。
应该没人会注意到吧?
岑茉这么想着,就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头钻出车子,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正好是休息的时候。
昨天没睡好,她早晨起来无精打采的,自然也来不及准备便当,有心去公司食堂吃一口吧,估计都过了饭点儿。
她干脆就去了马路对面,找了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面馆进去,叫了碗干拌面,味道还可以,都吃完了。
手里的袋子还装着之前苏行止被弄脏的那件西装,岑茉从面馆出来后,又去附近的干洗店,把衣服送过去清洗。
这家店是会员的制度,看到她之后,立刻就迎了上来:“是苏总的衣服吗?哎呀,不用亲自来送,我们去取就行了。”
又承诺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洗好,然后送去公司。
这些都忙完了,差不多也到了该上班的时候了,岑茉也就返回了公司大楼。
…
岑茉上楼的时候,正好有人找她,正是之前当过她师傅的那个陈扬青。
岑茉就笑了下,很有礼貌:“师傅,找我有事?”
“不用这么叫我啊,岑秘书,我也没教过你什么,怪不好意思的。”陈扬青倒有些窘迫,抬手挠了挠脑袋:“而且我有一个事情,还想请你帮一个忙。”
虽说岑茉来公司不久,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但人的能力决定一切,这么多天工作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这个人并不一般。
不仅能圆滑的协调起各种关系,还可以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更重要的是,她得到了总裁的信任,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边,而且同车出行。
这种待遇,估计公司的高层都没几个能够得到。
但反过来,还有一类人是对此嗤之以鼻的,认为她不过是用手段攀上了高枝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陈扬青倒是倾向于第一种看法,因为他是真真切切和岑茉接触过的,也知道她是一个很聪明上进的人,这种人,无论到哪里都会发光。
至于那些传言,陈扬青也是半信半疑,反正是真是假,也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不是吗?跟岑秘书搞好关系,终归是没有坏处的。
岑茉一看他这个态度,就知道他一定是个明白人,之前又得到过人家的帮助,她当然也需要报答一下。
当下点头道:“好啊,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能的,麻烦跟我过来一下。”陈扬青说着,就急忙前头带路。
他这个人工作能力还不错,入职也没几年,目前已经是主管级别的了,看得出是肯上进的。
从桌子上拿出一个文件夹,陈扬青就打开了给岑茉看:“是这样的,岑秘书,总监之前交给了我一个项目,让我独立完成,应该最终是要给总裁直接过目的,我自己心里没什么底,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岑茉也就接过来翻了翻。
她并不是学这个专业的,所以也并不是很懂,但大致内容和框架她是明白的,因此也没有仔细看。
就那么走马观花地打量,过一会儿指出一个错误来:“这个关于公司发展过程的段落,你应该是漏写了一个很重要的时期,去资料室查一下就能知道。”
“好,好。”陈扬青点头,心里更是佩服,这么细微的资料她也能记住,果然很不一般。
岑茉擅长的也就是这些文字内容,其余的她也提供不了帮助,又翻了几页便把文件夹还了回去,想一想,说道:“另外,以我对苏总的了解,他应该喜欢简洁明了的风格。”
“简洁明了?”陈扬青重复了一遍。
“对的。”岑茉点头,建议道:“所以你不妨试着放弃这种比较花哨的排版和表述,直接减少篇幅,把内容精炼地表达出来,并且清晰易懂地逐条排列,这样比较好。”
这番话倒让陈扬青沉思了良久。
一般的老板,都是希望员工多费些功夫的,排版不复杂一些,就会认为员工在偷懒,二话不说就给扔了回来。
看来,这位新总裁是个简洁派啊。
“谢谢你啊,岑秘书,我这就修改。”想明白了这一点,陈扬青就更加感谢她了。
本来都打算回去了,岑茉刚要转身走,却冷不防听到对面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几个女员工挤在一个座位上,小声地聊着什么,内容正是有关于她的。
为了保护隐私,亚创的座位隔板一般都设计得特别高,几乎把整个人包住的那种,所以相互之间是看不到的。
估计对面的人应该是不知道她在这里。
岑茉还没什么反应呢,陈扬青就已经一脸尴尬,要走去阻止那几人说话。
岑茉就冲着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不要动,倒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结果却有些失望起来。
翻来覆去,不过还是那些留言,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我走了,陈主管。”她就跟陈扬青打了声招呼,也不管对面听没听到,直接走掉了。
…
这么一来,岑茉上去的时间就晚了些,刚在秘书台坐下,内线电话就打了过来。
“进来。”男人直接说道。
岑茉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过去敲了敲敲门,没人应答,她就直接进去了。
宽大的办公桌后头并没有人,她四处环顾了几眼,才看见苏行止从里面的那个休息室走了出来。
估计是刚换了衣服的缘故,男人并没有穿西装外套,袖口也随意地向上挽着,露出一截纤长的小臂,正在扣腕表的锁扣。
白色衬衫整整齐齐地束在西裤里,下摆没有一丝的褶皱,一双腿笔直修长,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看着都跟个正在拍画报的模特似的。
“干什么去了?”他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冲着她淡淡问了一句。
“楼下有事耽误了,抱歉,苏总。”岑茉站姿笔直,立刻开口说道。
回答的倒是够快,就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半分的表情,只是嘴唇在动而已,一本正经的像是照着稿子在读似的。
苏行止的眉头就稍微皱了一下,从那会儿车上他问了那个问题之后,好像岑秘书就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本来在他面前的时候,她的样子一直都是蛮放松的,结果却忽然把后背挺得笔直,话也不主动说了,问一句答一句的,更重要的是,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是生气了吗?
他就这么思索了几秒,得出了这个结论来。
岑茉倒压根儿就不知道他的这个想法,她这完全就是本能的举动,越尴尬就越要镇静,照旧严肃问道:“您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苏总。”
瞧瞧,‘您’都用上了。
苏行止又皱了下眉,戴好腕表之后,就把袖口放了下来,仔细地扣好扣子,这才整理了一下领口,冲着休息室扬扬下巴:“去帮我整理一下衣柜,所有衣服里头的商标剪了。”
“是领口那里的吗?好的。”岑茉立刻点头,快步走进休息室里。
这里头她来过不止一次,基本就是个小型的卧室,里头一应俱全,全都是男人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干干净净地摆放着,看起来一尘不染。
靠墙的地方就是一个衣柜,面积不大,分为上下两层,挂着一些备用的西装和衬衫,基本都是崭新的状态。
岑茉过去先把衣服一件件摘下来,在沙发上摆好,这才拿来小剪子,把衣服的领口翻开,用剪刀的刀刃那里慢慢去磨商标后头的黑线。
这玩意儿其实还挺难拆掉的,因为和衣服紧紧缝在一起,直接剪掉的话,很容易就会把衣料弄坏,所以岑茉就一直很小心,直到那些线都断了,这才把商标取下来,残留在衣服上的线头也摘干净。
毕竟也是个细活儿,十多件衣服弄下来,就已经花了半个多小时,她又把衣服重新挂好,这才走出来:“苏总,已经完成了。”
男人这才抬头,却也不急着让她走,净挑了些小事儿让她去做,又指着办公桌让她整理。
岑茉就有些奇怪了,这桌子看起来比她脸还干净,到底还收拾个什么劲儿?但也不能不干啊,就围着桌子把那文件摆放整齐,钢笔签字笔都放进笔筒,反正就是瞎忙活一通。
与此同时,男人就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低头一丝不苟地处理工作,额前的短发松散地搭在眉前,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偶尔缓缓地眨动一下。
和一般的男性不同,苏行止的皮肤是偏白的,他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越发的整个人更白了些,但因为本身气质的原因,丝毫并不显阴柔。
人们常说‘一白遮百丑’,这句话对于男人其实也是适应的,更何况他的长相也是十分出众的。
如此一个高冷的美男子就近在眼前,岑茉不受影响到是不可能的,好在她定力还算可以,只稍微看了几眼,就继续进行着手头的工作,百无聊赖地把台灯稍稍扭正一点。
办公桌的面积很大,她整理完一侧,就沿着桌边走到左边的那一侧,正好看见桌上一方古香古色的镇纸,上头雕刻了一只卧着的狮子,两个小耳朵挺可爱,四个爪子也很逼真,看样子是个古董。
她忍不住就多打量了几眼。
“那是宋代的宣铜卧狮镇纸,我在拍卖会是拍来的。”苏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直起身子,正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是铜做的吗?这个狮子看起来很逼真。”岑茉就点点头,只是低头观察着那个镇纸,并没有拿起来。
这种古董都是很值钱的,所以没有主人的允许,她并不会触碰。
“你可以拿起来看。”旁边,苏行止忽然说。
她才小心翼翼地托起来,入手的感觉很重,上面有些细小的斑痕,显示着岁月的痕迹。
“对古董感兴趣吗?”男人索性停止工作,身子向后仰了仰,椅子就移了一些,长腿交叠着,挑挑眉问道。
“我还好吧?只是单纯地喜欢上面这个狮子,长得有些憨憨的。”岑茉并不隐瞒,说得都是实话。
的确也是这样,以她的经济条件和生活环境,并不能接触到古董和收藏这些行业,又怎么能谈得上喜欢?
就跟那些奢侈品和大牌包包一样,这些注定都只能是有钱人的爱好和消遣。
“嗯。”苏行止只是点点头,又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狮子憨呢?说一下它造型上的特点在哪里。”
莫名就觉得自己正在上一节文物鉴赏的课程,岑茉又端详了一下手里的镇纸,这才将它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桌上:“是耳朵比较小吗?”
“算是其中一点。”苏行止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点了下狮子的眼睛:“那这里呢?”
见她没有回答,男人便继续讲解道:“这狮子的头颅上窄下宽,而且额头短小,鼻子很高,眼睛圆睁,看起来像是生气的样子,耳朵小而立,这是和以往朝代的狮子形象很不符合的,看起来质朴无华,恰恰突出的是狮子威武雄壮的特点。”
“那就是我说错了,这狮子不憨,对吧,而是威武雄壮。”岑茉侧头又打量了打量那镇纸,还是觉得有些不理解:“应该是因为我鉴赏能力太弱了吧。”
莫名其妙就被男人带入了一场谈话中,她的语气不知不觉就轻松了些,也不再试图保持严肃的表情,语气自然了很多。
“倒也不是这样。”苏行止便轻轻摇了下头:“只是每个人的眼光不同罢了,不必过度拘泥于正确答案。”
男人的声音低沉,速度稍慢,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带着些莫名的韵律感,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岑茉抬头看了他一眼,自从两个人认识以来,好像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多话。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正是因为他懒得多说,这才让她去解决那违建的老头儿的敲诈。
一直以来,他开口都是寥寥数语,不管面对谁都是一样。
莫名就有种,男人是故意陪着她聊天的错觉,岑茉感觉自己一定是飘了,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冒出来。
苏总裁是疯了吗,放着工作不做,专门叫她聊天,还免费给她讲文物鉴赏?怎么想都不可能嘛。
但面前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实在太奇怪了。
盯了那仍旧憨头憨脑的狮子镇纸看了一会儿,岑茉摇了摇脑袋,还是没什么头绪出来。
索性直接问道:“苏总,您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事说事,别在这儿耗着了,她有些…受宠若惊。
“嗯,我就想问你,你还生气吗?”苏行止身子往前靠了靠,修长的双手随意地搭在桌上,轻轻扣动了两下。
“什么?”岑茉又有些懵。
“给你涨工资。”皱眉盯了她一眼,男人似乎是耐心耗尽了,直接开口说道。
‘奖励还是给一些实际的东西比较有诚意,比如涨工资’忽然就想起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岑茉就怔了一下。
所以,这男人是以为她生气了,然后在…哄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司马撒娇 20瓶;liy、遥殿 5瓶;
18 ? 很撩 ◇
◎你是我的人◎
第 18 章 018
岑茉觉得, 无论是因为什么,能涨工资就是件好事。
人为什么工作?不就是为了生存吗,生存需要什么, 当然是钱啊。
倒也不是庸俗,而是现实就这样, 但凡她资金充裕点儿, 也不会早早出来工作, 早就选择继续考研进修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 起码多添些生活经验,老板还特别大方…
她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态度引起了误会,但是又没办法解释, 不可能直接就说:‘苏总,您误会了, 我不是在生气, 而是在掩饰尴尬’吧?
那她估计就更尴尬了,而且这么一来, 人家不给加工资怎么办?
这么一系列思想活动完成后,岑茉就感觉,自己好像真是个财迷…
“谢谢苏总,我一定会继续努力工作。”结果到最后, 她又是语气真挚地表达了一通真心。
这倒不是假话,岑茉一直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以前别人帮她买个饮料,她都一直想着怎么还人家,更何况是涨工资这种大事儿呢。
“嗯, 出去工作吧。”盯着桌前的人打量几眼, 看到岑秘书的表情和语气终于恢复了正常, 苏行止这才点点头,把人放出去了。
一直到门被轻轻关好,男人的大手才抬起来,轻轻按了下眉心,又看了眼腕表。
前后整整用了一个小时,女人还真难哄啊。
随手拿起一个文件来,苏行止翻着看了几眼,动作稍停了下,抬头盯了那桌角的狮子镇纸一眼,唇角向上扬了扬。
但其实掌握方法的话,还是很有效果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