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将整个重心全交付给沈煜。
她牢牢抓着他的小臂,像细长柔嫩的藤条紧紧勾缠着他,恨不得长在一处,融在一起。
想走,没那么容易。他是仇人,亦是满宫里,她唯一能指望的人。思及此,白芷温柔的脸上显露出痛苦,她身子微微发颤,气虚道:“厂公,我身上的伤口好疼,劳您帮我更衣上药,好吗?”
炭火烧得通红,可她仍觉得冷,冲喜像把时刻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会从击穿她的头颅。白芷见他不为所动,眸光更楚楚可怜,娇声嗔吟着:“厂公,求您。”
说罢自行撩开衣袖,露出洁白的双臂,送到他面前。这伤是借口,亦是事实,道道血痕摆在沈煜面前,配着美人委屈的神情,她哀声道:“若留了疤,像蜈蚣,我对厂公便无用了。”
沈煜没再推辞,修长的指旋开瓷罐,指腹沾取膏体涂抹在她的伤患处,他动作极轻,亦牵扯出她灼辣的痛楚。白芷思考着要如何相求冲喜之事,却总在沈煜触碰她肌肤之时,羞赧未能开口。
不多时,手臂上的伤口已悉数处理完毕。沈煜收起药膏,他自然瞧出她在蓄意撩拨,从前也有许多这样的女人,技艺大都比她娴熟,但往往见识了他的雷霆手段,都吓得再说不出话。
他在深宫沉浮十多年,仍是洁身自好。
可白芷呢,非但大着胆子来招惹,还现学现卖,把他对付她的路数,再用来讨好他。白芷当真与旁的女子不同,沈煜许久未觉得这般新鲜。
他愈发有教导她的兴致,只要她献媚,他就用更过分的手段对待她,惩戒她的不安分。他好奇,假以时日,白芷会不会成为如过往云烟一般,无趣的人。
见沈煜已开始收拾,白芷顺势挤出几滴泪,豆大的泪珠落在沈煜的手背,他不觉停顿了一瞬。白芷的哭声便在这时连绵起来,她呜咽道:“厂公,您若走了,这偌大的院子只剩我一人,我实在害怕。我不想担着冲喜的名头,说是冲喜实则像过街的老鼠人人可打,您可有法子去了它?”
她虽被姑丈逼迫赴宴,但大多是献艺,毕竟这么如花似玉的娇美人只此一个,姑丈并未轻易让她真的做粉头。
所以即便白芷倾尽所能去媚他,也实在不得要领,最后只能直白相告。
沈煜闻言,当真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又为难道:“娘娘,冲喜的人选都是依照八字,由圣上钦定的,若是圣上不肯收回圣命,臣能有什么法子?”
白芷不傻,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昏庸无度,政务多半推给沈煜代劳,他分明是有法子,却不愿便宜了她。毕竟,那样会折损许多乐趣,所以他才指了条最难的路给她——求圣上改变主意。
白芷心中看得清白,面上仍是恭敬,她眸光流转,继续柔声道:“可我如何有能耐让圣上改口。”
沈煜又是一副绞尽脑汁思忖的模样,半晌,道:“臣倒是有一法子,只是上次龙茴丸一事,娘娘便辜负了臣的好意,此番怕是也不愿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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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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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无风只是干冷,阖宫上下尚沉浸在睡梦中。
白芷便是在这时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她连忙从被褥里爬起来,躲进墙角的缸中。她双手微微撑起缸盖,透过细缝打量外面的情况。
这两日她住得很不安稳,因着怕招惹麻烦,白芷甚至不敢用火盆,她四处更换床铺的位置,很快详熟了宫内的可藏身的犄角旮旯。
她连睡觉也保持着警觉,略有异动便会醒来,大约是沈煜给的药膏实属佳品,白芷如此战战兢兢养伤,竟也好了七八分。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白芷屏息凝神,手慢慢伸向事先放好的木棍,若来人真心怀不轨,她必定让他狠狠挨上一棍。
而门外的人影大手一推,已站在了逆光处。那人身姿挺拔,负手而立,目光从半热的被窝挪向水缸,道了声:“娘娘是猫吗,当真让臣好找。”
是沈煜的声音。
白芷心头的弦儿顷刻松了,她从缸内翻身而出,动作倒比先前熟练了不少。一日三餐皆是沈煜的干儿子送来,她已有两日未见过他了。
见不到面,确实惹得她总在想他,不是思念,而是唯恐这人丢下她自生自灭。
幸而,他还是来了。是以,白芷以甜美的笑相迎,她身姿优美,行礼道:“厂公安好。”
“满福说平日给您送饭都要费好些功夫寻人,臣今日才算信了。”沈煜对她问安的态度还算满意,身上的寒意消退了三分,又递上些新衣服,继续道,“臣伺候娘娘更衣。”
想到与他接触过亲,白芷本意不愿,但不想违拗他尚可的心情,还是遵照沈煜的话,缓步上前,乖乖端平了手臂。
他高出她太多,需俯身才好动手,他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的脖颈处,如四月的风吹拂杨絮,痒极了。白芷面色绯红,脚趾紧扣地面,强迫自己别躲,不要再如验身房那般在同一件事上露怯。
她总要每次进益一点,哪怕只有一丁点。
这次,白芷从容了许多,即便在验身房被他伺候沐浴,他也从未真的做过越界的事,所以她赌他这次也只是吓吓自己。
可下一瞬,沈煜的手又落在了她领间的扣结上,一门心思对付这枚她精心绑好的死扣。
白芷始料未及,她的动作快过了脑子,待反应过来,已经向后撤了一大步。
白芷抬眸瞧见沈煜不悦的神色,赶忙为自己的行为弥补道:“厂公,这里衣是满福公公昨日才送来的。我如今这样的身份怎么配日日换新衣服,您千万不要为了我这么费心。”
一派胡言,张口便来。白芷知道,这样的说辞顷刻就会被沈煜揭穿,所以她不待沈煜开口,又装作畏冷的模样,主动去捡他带来的衣物,想先一步换上。
衣服层层叠叠,她越翻越是疑虑,这分明是两套衣服。一套是内侍的差服,另一套手臂和领口布料极少,在寒冬穿太过清凉。
“娘娘不想换?”沈煜从她手上夺下衣物,失望道,“看来娘娘是不想去求圣上免去冲喜的名头。”
白芷大约听明白了这话,他应是想让她里面穿那件清透的,假扮内侍混到圣上身边,再寻机陈情,只靠说怕是不行,或许得让圣上瞧见她衣着轻薄的娇俏模样。
这略一想,就是个自损一千的馊主意。她从没想过真的服侍圣上,万一因此陷入后宫争斗,岂非更是把自己推向险境。她眼下只想靠着沈煜这棵大树,免人注意,好好保全自己。
显然,沈煜从未想过让她这么轻易如常所愿。
“哦,娘娘不愿,那臣还是那句话,绝不强人所难。到底该怎么求圣上收回成命,娘娘自己慢慢寻思吧。”沈煜说罢,拔腿便走。
“厂公留步!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芷慌忙小跑上前拦他,她慌张失措,结结实实撞上了他的背脊。待稳住神,她才发觉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压向了沈煜,即便她撑出了手,??x?仍撞得结结实实。
这样的触感太过惊奇,她当即从他身上弹开,可绯红的面色还是轻易戳破了这层心事。为避免沈煜再度戏弄,她抢着开口道:“厂公,我换,我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