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女生>月向西行> 第二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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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6)(2 / 2)

潘大洲又不动声色觑向跟他隔着位置的两人,这段时间他明显观察到方岳对陈兮的疏离,怎么今天方岳又给陈兮刷碗,又给陈兮添饭?


潘大洲现在很肯定自己之前错过了关键信息,但他不管怎么抽丝剥茧,都没法填补这段空白,他甚至看不出陈兮到底是什么状况,似乎只有方岳变得异常,陈兮却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行事无比地坦荡,单纯就是个学习积极分子。


这顿聚餐之后,方岳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在家里,陈兮学习到一半肚子饿,她下楼去厨房煮东西吃,方岳听到吸油烟的声音,走过去问她:“在煮什么?”


“饺子,你吃吗?”锅里还在烧水,陈兮刚从冰箱拿出饺子盒。


方岳记得上回家里包了荠菜肉和玉米虾仁两种馅,“我要荠菜肉的。”


“好。”饺子长得都一样,下到锅里根本分不出谁是谁,陈兮懒得分锅煮,她重新拿了一盒荠菜肉出来。


方岳这时才看出来陈兮刚才想吃的是玉米虾仁,他拦住说:“还是玉米虾仁吧。”


陈兮没急着下锅,“你确定一下?”


“玉米虾仁。”


两人就吃了一顿玉米虾仁馅的饺子。


早上乘公交车,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两人从前门上车,方岳在前面开路,陈兮紧跟在他后面,站定后方岳给她隔出了一个空间,陈兮伸手拉住吊环问:“今天人是不是特别多?”


方岳说:“刚听他们说上一辆车在后面那站坏了,我们这辆等于接了两车的人。”


“难怪。”


两人在密不透风的车厢里闲聊。


夜里陈兮要用电脑,方茉不在家,陈兮敲了方岳房门,顺便借他打印机打了几道题,有道题特别难,方岳看到,还和陈兮各自拿笔讨论。


方岳生活学习如常,但是在体育馆里,方岳大部分时间依旧心不在焉,他有时候打球狠得要人命,打完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有时候打球又敷衍了事,好像胳膊被打折了似的,球连篮筐都碰不到。


大壮全都看进眼里,他最近也跟女朋友分手了,女朋友说他体育生不靠谱,大壮简直莫名其妙,他感觉他跟方岳是难兄难弟,大壮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跟他叹息:“失恋真是要人命啊。”


方岳恍若未闻。


那天晚上,家里客厅在放电视剧,剧里的女人说:“你让我跟他把话说开,可是话一旦说开,就怕最后难以收场。”


女人朋友问:“那你就继续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


女人道:“我跟他其实心里都清楚这回事,但我们谁都没有张这个口。阿莲,有时候我们活得糊涂一些,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窗户纸捅破了未必是件好事。”


方茉躺在沙发上,嚼着薯片恨铁不成钢,“这样有意思吗?”


方岳从茶几抽屉里找出他要用的几节五号电池,经过陈兮,返回二楼。


陈兮坐在沙发一头,吃着橘子陪方茉一块儿看这部家庭剧,方茉问陈兮:“对了兮兮,你这次寒假回老家吗?”


这事陈兮早就想好了,“不回。”她说。


“你们是不是又要补课啊?好惨。”


今年荷川各中小学寒假统一放二十五天,到了陈兮和方岳这里,假期自然减半。陈兮暑假的时候才回去过,到现在也就隔了半年,春节时间短,来回费用也不划算,陈兮计划寒假继续去做家教,等下次暑假她再回家。


方老板知道后就在餐桌上说:“那这个寒假既然你们都有安排,我也就安排我的事了啊。”


方茉问:“你有什么事啊?”


方老板喜于言表:“我跟你们妈要去旅游。”


方茉一听来了劲:“去哪儿,国内还是国外?我们这次去海南吧。”


方老板看女儿像傻子:“我说的是我跟你们妈,没带上你。”


方茉愣了愣:“为什么不带上我?”


“我跟你妈二人世界,带你当电灯泡?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再说了,”方老板道,“你们不都有安排吗。”


“我有什么安排啊?”


“你下学期就高考了,这最后一个寒假你给我好好复习!”方老板很是威严地留下狠话。


只可惜,方茉被撇在了家里,也没能好好复习,因为就在方老板带着老婆去过二人世界后,方茉突然腹痛呕吐,被陈兮和方岳紧急送去了医院。


那是一个早晨,陈兮跑到楼下等出租车,方岳从奶奶抽屉里把现金全都拿走,三人赶到附属二院,挂号检查后确诊方茉是急性阑尾炎,方茉运气好,下午就能安排她手术。


阑尾炎是小病,陈兮和方岳松口气,这才有心思给方老板和方奶奶打电话。


方奶奶也不在荷川市,她的亲妹嫁在外省,这两年过年一直没功夫走动,今年过年,方奶奶特别想念亲妹,方大姑就带她去外省走亲戚了。


方奶奶在电话里很着急:“我得回来呀,你们爸妈都不在。”


“您回来了也赶不上方茉手术,”陈兮说,“阑尾炎手术问题应该不大,我们找了舅舅,舅舅待会儿就会赶来给手术签字,有他在您放心,等方茉手术完了我们再告诉您结果。”


陈兮安抚奏效,她和方岳行事稳重,方老板那边知道他们把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就说等下午手术完再看,方茉术后没事的话,他们就按原计划,也不赶着回来。


方茉怕疼,她哭哭啼啼被送进手术室,然后留着哈喇子被推回了病房,麻药还没过,方茉呼呼大睡到天黑。


病房是三人间,方茉病床靠窗,方岳把窗户留了一条缝,对陈兮说:“你回家,我给方茉守夜。”


陈兮摇头:“还是我来守夜,你不方便。”


方茉要住院几天,他们下午就找了一名护工,但方茉今天刚手术,晚上肯定要家人陪床。


方岳想了想,没有跟陈兮争,他陪着坐到方茉昏昏沉沉醒过来,才从医院离开。


家里钟点工阿姨过年放假,没人能做吃的,再说方茉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她这几天只能吃清淡的流食。


早上方岳在家煮了点清粥带去医院,陈兮在陪护椅上睡了一晚,明显没睡好,方岳让她吃点东西就回去补觉。


两个人调换着来,到了方茉住院的第三天,陈兮和方岳拿着一袋方茉朋友探病送来的水果,一块儿回趟家。


早晨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天空却乌云密布,他们上公交车的时候还没下雨,等下了公交,大雨哗啦一下从云层中翻滚而出。


陈兮书包里带着把小伞,她把伞撑开交给方岳,方岳一手举伞,一手拎着水果,伞面小,方岳基本都把伞让给了陈兮。


走了没一会儿他们就碰上了大壮,当时大壮刚从体育馆出来,正在回家路上,撑着把破伞停在路边,电话里跟前女友吵了一架。大壮先看到了方岳,也看到了方岳旁边的陈兮。


两人姿态亲密,方岳肩膀淋湿了一片,大壮想起之前陈兮来体育馆,方岳让他把衣服穿上,还有这段时间方岳在球场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大壮挂了电话,有感而发:“你俩和好了?”有心想帮方岳说话,他又看着陈兮说,“方岳这些日子可没少为你发疯,你俩和好了就好。”


他这话来得突兀,就像晴天霹雳,突降大雨,洇湿了一层窗户纸。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是大转折了,兮兮的心理描写下章就有了,下章感觉太难写了。


然后没意外的话周末结束高三,我说了高三是嗖一下就过去的~


第 45 章


明天和意外总是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大壮做完好事就志得意满地施施然离去了, 陈兮和方岳都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


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溅起路边的大片水花,水花像利剑飞舞, 和从天空砸下的瓢泼大雨撞击在一起, 又难分彼此地跌回大地, 胜负不知,奄奄一息。


先前撑伞紧挨着走的两人,剩下的路程隔开了一拳距离,双方半边身体都淋了个透湿。一路沉默到家,陈兮开门, 方岳把雨伞放进门口伞架,换好鞋,方岳拎着水果往厨房走,没走几步路, 方岳手上重量骤轻。大约是果杆把塑料袋戳出了洞,到这里撑不住, 洞彻底裂开, 咚咚几声, 水果滚落一地, 敲碎了最后的宁静, 仿佛是最后一滴雨水绽落到了那层已经洇湿了的窗户纸上, 脆弱不堪的窗户纸撑得过一时, 撑不到终点,这一刻,它终于洇裂开了。


“不装了吗?”方岳开口。


来了, 陈兮叹气:“我装什么了?”


方岳说:“你看着我这样是不是像在看戏, 特有意思?”


陈兮:“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方岳:“既然不是, 那我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原来是激将法,陈兮中招,她静了两秒,问他:“你想说什么?”


外面在下雨,天色昏暗,客厅里没开灯,一切看起来都影影绰绰。


两人站着,脚边是一地凌乱水果,这场坦白局由方岳先开始。


方岳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兮回答:“你打架那天。”


方岳:“之前都没看出来?”


陈兮:“之前看出什么?”


“我为你做的那些事。”


他神志不清地买了一堆数学相关书籍,就为了挤开贾春陪她玩纸上游戏,占据她饭搭子的位置。


他脑抽地为她买了一行李箱的生活用品,就为了让她在酒店住上舒适的一夜。


他私下还在学手语,就为了能和她家人顺利沟通。


这场坦白局开场就是王炸,陈兮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直白,她生理意义上的心乱如麻,旁边像是堆着篝火,脖颈脸颊烧得滚烫。


陈兮觉得冤枉:“我不知道你看了什么数学书。”


方岳买了书躲在房里手不释卷,她没有透视眼。


那一行李箱的生活用品,她认为是他突然追求生活品质。


他学手语也并不奇怪,这就类似他多学一门感兴趣的外语。


方岳并没有揪着陈兮这回答不放,他话锋一转,把问题调回到了开头,“你怎么不认为那次打架是我在见义勇为?”


“……因为你太冲动了。”他看到方茉和陌生男孩抱在一起也只是皱了下眉,可那天在篮球场,他冲动得完全不像原本冷静自持的他。


方岳听完这解释,也没有顺势继续,他完全不按牌理,突然又问:“那你那回在酒店,难道没看出我的房间没有旅行床套?”那晚陈兮来他房间送泡面水,他的房间是什么情形,陈兮看得一清二楚。


方岳这番忽上忽下,不按顺序来的问话技巧,终于把陈兮打得哑然失语,她的大脑不能在这种凌乱情况下做出敏捷反应。


阳台门敞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让客厅没陷入完全的沉默,方岳静了静,低声对她说:“你之前说过,你之所以不会独自进别人房间,不是因为你应激,而是因为你不想。”


当时家里遭窃,王阿姨暗指陈兮是小偷,方岳把陈兮带进他卧室,陈兮的原话是:“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我觉得我也不是有什么应激障碍,就好像我知道我不爱吃大蒜,所以我没必要吃大蒜。”


她的自我麻醉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她把一切不合理的现象都自动合理化,这是她趋利避害的一种本能。


方岳轻声问她:“你这么聪明,真的是之前都没看出来?”


陈兮茫然望着方岳。


她想起那天她从洗手间出来,站在二楼玻璃护栏前听着楼下的争论,没人发现她当时在场,当王阿姨说出“你们说,会不会是陈兮”这句话后,方岳是第一个开口的人,他脱口而出,果断至极,他说“不可能”。


那时她就静静看着楼下的方岳,生理痛的冰冷手脚有了一丝暖意。


运动会上张筱夏问她方岳为什么找她做饭搭子,她其实明白张筱夏的暗示,青春期的男女生就那点暧昧事,但她觉得方岳是为了合理避嫌,不给潘小溪造成困扰。


那天在酒店客房,她拿着折叠烧水壶给方岳的泡面桶倒水,她看到了标间两张床都是白色床单,并没有套上旅行床套,但这一幕在她脑中就像风过无痕。


陈兮自动将一切事情解读得合情合理,就像她认为她不独自进别人房间不是因为应激,而是她不爱这样做。


原来这一切是她趋利避害的本能吗?


方岳看着她小脸上一片茫然之色,就像婴孩第一次在镜中看见她自己,又像小蝴蝶从破碎的磨砂玻璃瓶中飞出,在新世界中扑扇着翅膀,陌生又无措。


他不合时宜地心跳如擂鼓,大雨声将这丝异动掩盖了。


陈兮现在终于见识到方岳是怎么对付那些想占方家便宜的亲朋好友的,他不按套路,步步紧逼,最后每次都能兵不刃血的叫人铩羽而归。


一场斗殴不会立刻让人意识到什么,一切都有迹可循,其实那次斗殴之后,他们两人都已经心里有数,方岳的冲动没有一分一秒的思考,后来拍微电影,他的呼吸和他的眼神,也都袒露无遗。


所以陈兮才会诱导白芷改了剧本。


陈兮脸上茫然褪去,今天注定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她看了眼外面天色,还在下雨,从医院出来后一直没喝水,她声音带着一丝干涩,她问方岳:“你还记不记得,打架那天你问我为什么生气?”


方岳:“记得。”


“我气你不顾后果,不顾你的自身安危,也不顾接下来的局面。”方岳从没有真切地表露出什么,但那一场架,让某些心意昭然若揭,这就是陈兮生气的第二个原因,或许在当时她就有了预感,事实证明,今天这场谈话的导火索,起源就在当时。


陈兮问他:“现在把话说开了,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家庭伦理剧里,人到中年,婆媳矛盾丈夫出轨,女主角在那说“有时候我们活得糊涂一些,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窗户纸捅破了未必是件好事”。


方岳很清楚他最近昏了头,被陈兮“拒绝”后他每天都浑浑噩噩,他也能像女主角那样得过且过,维持表面的平和,但人最可悲的或许就是清醒的糊涂。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方岳看着面前的人,说出了那个让他这些日子像发了疯似的原因。


那天晚上讨论微电影改主题,方岳问她是喜欢旧主题谈恋爱,还是喜欢新主题主旋律,陈兮的回答是她喜欢正确的。


“你说你喜欢正确的,你知道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


陈兮没说话。


方岳知道陈兮一心学习,张筱夏约她逛街她从来都是拒绝,每天早上准时五点起,连夜跑她都在默背公式。


她课余赚的钱也都存着留给了她家里,不会拿方家的一分钱给她爸。


陈兮有自己的目标和坚持,她的原则不会轻易动摇。


所以方岳从开始至今都没有去打扰她,他只唱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当初梁燕搅得方家差点变天,方老板不信梁燕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对他抱有其他心思,方岳一眼洞穿,很快就让梁燕露出马脚。


方岳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因为这人是陈兮,所以他一直清醒的糊涂。


“想要拒绝我,你可以很干脆地说你喜欢主旋律,但你没这么做。陈兮,你不接受也不拒绝,你一直都在钓着我。”方岳看着她,清清楚楚地说,“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你是要继续钓着我,还是给我一个痛快?”


数学概念中有一个词叫最优解,对目标函数取的极大值或者极小值,都叫做最优解。


就像方岳说的,她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她选择“正确的”,这是她认为的人生最优解。


原来她的人生最优解是钓着方岳。


陈兮突然想起那部她没看完的电影《青蛇》,她感觉自己就像影片中的反派大妖,而法海清醒过来,就要斩妖除魔了。


天际已经暗淡无光,客厅更加昏昧,只能看清对面人的轮廓。


陈兮说:“那我给你一个痛快。”


天边闷雷炸起,狂风大作,风雨将阳台窗帘打得啪啪响。


这声雷仿佛一记寺庙敲钟,佛教敲钟偈曰,说是离地狱,出火坑。


方岳得到了一个痛快,他不会再死缠烂打。


他对面前的女孩说:“好,那你以后离我远点。”


这是他第三次对她说这句话,第一次他带着迁怒,第二次他在提醒自己,这一次,方岳是在自救。


被心魔扰乱的人又恢复了他一贯的从容,方岳转身,独自上了楼。


作者有话说:


方岳:“我不爱了!”


——


不少小伙伴好厉害,兮兮反派特质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前两天有一条新加精的评论,简直跟看过我大纲一样,把兮兮的人生最优解都给我猜出来了!


——


第 46 章


这一晚方家鸦雀无声, 薄墙隔出的两间卧室里,一间灯火通明,一间黑天摸地。


方岳搭着窗台, 雨后冰凉潮湿的空气吸入肺腑, 像骤然吞了一口冰, 凉意从胸腔顶上大脑,让人神志无比清明。


方岳在做反思。


他小时候有过一回走丢,当时他大约五岁,家里没拆迁,还住在新洛镇乡下。他跟几个大孩子去附近爬山, 结果半路跟他们走散,他大约不知道什么是慌,镇定无比的一个人满山转悠,想要寻找下山的出路。


具体的记忆他其实已经模糊, 只知道天将黑的时候他被村里人捉了回来,奶奶和爸妈抱着他一顿痛哭, 后来他还挨了一顿打。


他是不服的, 因为在他的概念中, 他并没有走丢, 他只是在山上探险。方奶奶看他满身的倨傲反骨, 气得当场就把他拎回那座山, 让他自己下去。


方岳被一个人丢下, 当时已经是后半夜,星光暗淡,山林草丛中有怪异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找不到下山的路, 黑夜终于滋生出了无边的恐惧, 方岳在那一刻才认识到自己是走丢了。


方奶奶事后教训他:“也不知道你像了谁,非得让你撞了南墙你才肯回头,现在脑子清醒了吧!”


方岳想,这会儿倒是和他小时候的走丢有些异曲同工,他也不能确定他小时候是不是真认为自己在探险,但肯定是有几分自我欺骗在里面,如果不是奶奶手段强硬,估计他永远不会让自己脑子清醒。


方岳吹够了冷风,他把窗户关上,走回床边打开床头柜抽屉,拿出碎了一个角的手机,按下开机键。


刚进入主屏幕,一堆短信、q|q消息,未接电话蜂拥而至。打架那晚陈兮不怎么搭理他,第二天陈兮转述白芷的通知,问他手机是不是坏了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其实手机不过是正常关机了而已。


这一关就关了几个月,现在重新开启,电量还剩一格。方岳插上充电器,低头草草过了一遍消息,放下手机,他看向卧室小门,想了想,他走了过去,在门前站定,伸手握住了钥匙。


这扇门的门锁等同装饰,钥匙反锁了,门背后也能解锁,门背后反锁了,钥匙也能解锁。


以前这把钥匙常年呆在抽屉里,后来他把钥匙插进门锁,到现在他也没转过钥匙把。


方岳慢慢将这把银色的钥匙拔了出来,门背后反锁着,现在没了钥匙,他这边是不能解锁的。


方岳把钥匙扔回抽屉,关灯睡下了。


陈兮听见门有动静,动静很细微,但因为夜深人静,这点细微声响很容易被耳朵捕捉。


卧室窗帘闭合着,她今晚什么都没干,洗漱后就躺上了床。


也不算什么都没干,傍晚方岳上楼后,她还把地上的水果都捡了起来,又把阳台门关了,擦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瓷砖。


家里地暖还没有停,平常窗户最多开条缝透气,今天阳台门应该是方岳开后忘记关,因为她不记得自己有去过阳台。


做完事,她给自己泡了一桶泡面当晚饭,吃过后她就上了楼,方岳一直没下去过,显然他是要饿肚子。


卧室一片漆黑,只有门缝底下漏着光,陈兮斜靠着枕头,看向那道小门,细微的声响一闪即逝,没多久,那抹光也消失了。


陈兮想起她给方茉陪床那晚,半夜里另两张床位,一张床住着位老人,老人闹钟每到整点就报时,声音巨响,另张床住着位阿姨,任报时声再怎么响,她地动山摇的打鼾声从未停歇。


方茉根本睡不着,她小声暴躁:“救命救命!”


陈兮也没办法,她从陪护床上起来,摸黑撕了两团纸巾,让方茉塞耳朵里。


方茉塞好耳朵,有感而发:“我之前怕的要死,虽然我知道阑尾炎是小手术,但毕竟要在我肚子上动刀,想想就可怕。麻药睡着的时候我还做了噩梦,后来我一醒来就看到了你跟方岳,你不知道,我当时多安心。”


陈兮给她纠正:“是看到方岳安心吧。”


方茉麻药一醒,身上劲头都没恢复,软绵绵又迷迷瞪瞪地就问:“阿岳呢,阿岳呢?”醒来就要找她小老弟。


方茉讪笑,承认说:“你不觉得我弟特能给人安全感吗?”


这种安全感不光是由他体型带来的。陈兮记得某一回搭公交车,她和方岳都站着,车上广播循环播放着:“请给有需要的乘客让座,请大家看好自己的手机和钱包。”


陈兮浑然不觉,方岳贴近她背后,把她周围的人阻隔开,陈兮莫名其妙,方岳无奈说:“没听到广播吗?都不是第一次听了,不知道车上有小偷?”


陈兮这才知道,这段广播就是司机看到有面熟的扒手,对车上乘客做出提醒。


陈兮记性还不错,但她不记得她跟方岳乘车的时候有听过类似的广播,她好奇道:“我们之前有听过这广播?什么时候?”


方岳顿了顿,回了句:“记不清了。”


陈兮后来也没格外关注书包,车上人山人海,因为有方岳在,她并不担心小偷会往这边下手。


当时在黑漆漆的病房里,陈兮回应方茉:“是,很有安全感。”


此刻黑夜寂寥,陈兮提了提被子,闷住自己半张脸,静等着入睡,不再让思绪信马由缰。


高中生是没有资格信马由缰的,就在方茉出院,寒假结束后不久,八中下发了教育部的一则通知。


原本五大学科的奥赛生,只要获得过全国决赛的一二三等奖,就能被保送进大学,但今年教育部做出新规,从二零一四年起,理科竞赛生只有进入国家集训队,才能获得高校保送资格。


陈兮和方岳就是二零一四年的高考生,这则新规从他们这一届开始施行,也就是说,八中两个竞赛班,九十六名学生,只有极个别的人能被保送大学,其他所有人,都得角逐明年的高考。


学竞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酷暑寒冬,他们从没拥有过一个完整的假期,在竞赛科目上耗费大量的时间,在其他学科上的投入自然难以平衡。


陈兮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她不算天赋型选手,学数竞也并非热爱,她有点偏科,原本走竞赛对她来说是一条很划算的路,但她的竞赛水准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根本不堪一提,现在改了新规,进国家队才能被保送大学,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进国家队,估计是千军万马走钢丝。


教室里哀鸿遍野,白芷和楼明理不再琢磨微电影了,张筱夏也减少了她情报站的工作量,所有人都戴上了紧箍咒,准备来年一块儿去挤独木桥。


某天张筱夏给陈兮捎来一封信,说是她从厕所回来的时候,被一位十三班的男生拦住了,让她把信交给陈兮。


张筱夏很激动:“你快看看他说的什么,这男生挺帅的,我记得上学期学校十佳歌手,十三班就他报的名欸,好像也拿了名次。”


陈兮从试卷中晕头转向抬起脑袋,拍住那封让张筱夏蠢蠢欲动的信,愤世嫉俗且斗志昂扬地抛出一句话:“谁要是挡我高考,我跟他不共戴天!”


张筱夏被陈兮吓一跳,拍拍胸脯说:“走火入魔了走火入魔了,咱班里又疯了一个!”


当时方岳正好从办公室里抱回一叠上周月考的试卷,他把试卷放讲台上,周围人一哄而上来翻卷子,方岳拿着自己的试卷,从第一桌经过,闲庭阔步地回到自己最后排的座位。


晚自修第二节课,陈兮拿着几道题去了答疑教室,方岳正好也有题目要问,他走到答疑教室门口的时候,看到陈兮正在教室里问题。


方岳得排队,他前面还有不少同学。潘大洲从校超市回来,啃着烤肠看见方岳等在答疑教室门口,潘大洲立刻蹿了过去,“兄弟,来一根?”


潘大洲提了提塑料袋,塑料袋里还有两根烤肠。


方岳没兴趣:“谢了,你自己吃。”


“你问什么题,我看看。”


方岳把手上卷子给他,潘大洲边吃着烤肠边看题,絮絮叨叨跟他讨论解题思路,没多久一道熟悉身影从答疑教室里出来,潘大洲叫住人:“陈兮你也在啊,吃不吃烤肠?”


陈兮满脑子都是数学公式,她看到塑料袋里的烤肠,突然觉得肚子好饿,她问:“你够吃吗?”


潘大洲说:“够够!”


“那我不客气啦!”陈兮从袋子里拿出一根,道了声谢就走了。


方岳一直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卷子,两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这学期开始,方岳变回了从前,学习运动安排规律,跟兄弟们有说有笑,待人接物冷淡却有礼,不闯红灯不乱丢垃圾,情绪稳定,不骄不躁。


也像最开始那样,走在路上他跟陈兮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公交车上两人从不靠近,讲话自然是有,但就像普通同学一样,仅限平淡交流。


潘大洲不知道他俩在方家是怎么相处的,但在方家之外,他们的一举一动他都尽收眼底。


潘大洲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又错过了什么,明明寒假那会儿还好好的,怎么几天不见,开学后就天翻地覆了。


潘大洲只能每天装模作样地跟他们插科打诨,但天长日久,他那颗八卦火苗愈烧愈旺,快把他烧成人干了。


潘大洲觉得自己的寿命会被硬生生憋短,他用力咬了一口烤肠,堵住自己快要憋不住的嘴,感觉烤肠都失了两分香味。


“别忍了,我跟陈兮摊过牌,我们把话说清楚了。”


潘大洲听这突如其来的话,他满嘴香肠,痴痴呆呆口齿不清地问:“说、说清楚了,什么说清楚了?”


方岳瞥他:“你能忍这么久一个字都不说,难得。”


潘大洲震惊,绕口的话脱口而出:“你知道我知道啊?!”


方岳冷淡说:“你当我瞎?”


潘大洲一会儿兴奋的满面红光,一会儿满嘴胡言乱语,他以为他的镜片厚,小眼睛躲在镜片底下瞎转,没人看得清。


但方岳跟他发小多年,一块儿长大,潘大洲什么毛病他不知道?


潘大洲的八卦心比陈兮厉害得多,他一旦好奇就要刨根问底,得不到结果他就成天抓耳挠腮,仿佛浑身长满了虱子。不像陈兮,陈兮的八卦只是一种对热闹的好奇,简单又纯粹。


方岳想到这,收敛思绪,答疑教室里又有同学出来,轮到他了。


方岳对潘大洲说:“行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潘大洲握着残余的烤肠,眼巴巴看着方岳头也不回地走进答疑教室,他满脸都是痛苦的求知欲。


这学期过得特别快也特别安稳,连方茉都埋进了知识的海洋,她一旦想冒头透气,脑袋就立刻被眼尖的方奶奶死死按回去。方奶奶不管她是窒息还是在海底吐泡泡,她铁血手腕,雷厉风行,在方家她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方茉怎么翻都逃不出她的手心。


在方茉高考前夕,方奶奶终于松了一下手,允许方茉冒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打算周末全家都去寺庙祈福,保佑方茉六月高考顺利。


去寺庙前的一天,陈兮约了贾春一道逛书店,书店就在体育馆附近的那座大厦,贾春说有套卷子的出题人连续两年都压对了几道高考题,两人边说着话边走进书店,廖知时跟朋友从附近网吧出来,正好看到他们俩,陈兮跟异性走在一起,这异性不是方岳。


陈兮在书店里翻着书,旁边突然有道声音:“好久不见啊,大神。”


陈兮侧头:“你好。”


廖知时靠在边上说:“有一阵没见你了,听说你们两个竞赛班这段时间都疯了?”


陈兮说:“也没全疯吧。”


廖知时问:“你疯了没?”


陈兮说:“我现在很正常。”


廖知时笑了笑,也低头翻起了面前的几本书,“你给我推荐几本?”


陈兮:“你不用高考吧?”


“嗯,”廖知时随意打开一页书,说,“下学期我就出国了。”


陈兮知道,国际部高三出国。


廖知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说:“加个q|q?我下个月就走,有机会联系。”


“这么早就走吗?”


“没办法,家里人想提前过去。”


陈兮拿出自己手机,挺感慨她认识的人即将出国,也不知道对方要几年才会回来,或者从此以后他就留在国外了,看着不同的山水,过着璀璨或平淡的人生。


或许是因为方茉即将高考,陈兮受她的情绪感染,最近也有了一种各奔前程的离别愁绪。


次日方家全都去了寺庙,上山可以坐缆车,但方奶奶为求心诚,领着众人步行登山。


方奶奶边走边说,方茉有个远房表哥也是今年高考,那位表哥成绩优异,当年还想考到荷川来读书,可惜没发挥好,后来对方去了省内另一座城市的重高。方奶奶跟那边的亲戚说好了,他们拜菩萨的时候,都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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