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朔月蛊虫要离开江影的身体,那动静可太大了,此时那邪恶的虫子正搅动着江影的每一寸经脉,而由此产生的痛苦都要由宋栀栀承受。
江影明白,朔月蛊虫一旦被唤醒,便很难再沉睡,所以他只能将手掌紧紧贴在婆娑木上,没有移开,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宋栀栀。
他体内的朔月蛊虫嗅到了属于婆娑木的气息,这是它身为朔月蛊虫的虫生中遇到过的最美味的婆娑木,因为这株木是以神血浇灌,自然比一般的婆娑木来得更加诱人。
朔月蛊虫贪婪的本性难改,它将探入江影经脉里的触须收回来,很快地打包行李准备“搬家”,这一系列的动作再次牵动了巨大的痛楚。
宋栀栀咬着牙,背过身去,身子一软,已经躺倒在了床上,她被疼痛侵袭,已经完全没有了支撑自己的力气。
疼,当真是太疼了,比第一次朔月日来临时的痛楚更甚,而且这该死的疼痛一直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昏睡不过去。
江影看着她四肢蜷缩着的身体一直在颤动,因痛楚而流出的汗水浸湿了衣裳,他指尖微动,手掌险些要离开婆娑木。
宋栀栀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她咬着牙,断断续续说道:“你……你不要离开婆娑木,让它出来。”
江影手背上黑色的封魔咒文因他的过度用力而隐隐闪现,他终究还是没有再动,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宋栀栀,没有说话。
他注意到在宋栀栀虚弱的掌心里掉出的一枚小金匣,精致小巧,似乎是之前用来装素灵大师心脏的那枚匣子,也不知何时被她攥在了手心。
许久过后,朔月蛊虫终于是离开了,它从江影的指尖缓缓爬出,如长足一般的触须在青翠的枝桠上微微摇动,似乎很满意这个新的居所。
但这只朔月蛊虫的一生马上就结束在了这里,江影不会放任此等邪物还留存于世,尽管朔月蛊虫有诸多妙用,豢养它可以轻易控制任何一个人——甚至于是青君,但江影还是不由分说地将朔月蛊虫给击杀了。
断成两截的残破虫躯从婆娑木上坠落,江影似乎还不满意,直将那朔月蛊虫身体碾成了碎末才罢休。
不是为了泄愤,单纯是因为他知道宋栀栀极怕这玩意。
将朔月蛊虫碾碎之后,江影这才大步走上前,去看宋栀栀的情况。
宋栀栀卧倒在床上,双眸紧闭,却并未晕过去,因为朔月蛊的疼痛是会刺激着神经,不让受蛊者昏迷过去,一定要清醒着承受疼痛。
江影将她抱了起来,宋栀栀的长睫轻颤,睁开了双眼,她确实是不痛了,于是她轻声问道:“朔月蛊虫离开了吗?”
“死了。”江影说话的声音冷冰冰。
宋栀栀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江影抬手替她拂开了面颊上被疼痛的汗水浸湿的碎发。
“要洗澡。”宋栀栀小声说道。
江影抱着她站了起来,宋栀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目光触及自己一不小心落在床榻上的金匣。
她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开口说道:“婆娑木上结了一枚果子。”
江影帮她将系带抽开,剥了衣服,将她放进浴桶中,冷声说道:“你吃了。”
“不是——”宋栀栀拽住了他的袖子,急切说道,“那枚果子,可以……可以解开锁灵咒。”
江影替她往浴桶里拨花瓣的手顿住,白色轻软的栀子花瓣落在氤氲着雾气的水面上,荡出一圈涟漪。
“制成锁灵咒的主要材料是灵祇泪。”宋栀栀轻声说道,“若再有一枚,也能解开咒文。”
江影的红眸定睛望着她,没有说话,只低下头继续往水里拨花瓣。
宋栀栀低头看着栀子花瓣在水面上飘来飘去,她湿湿润的长睫微微动了动。
“它还可以……可以变成一颗心。”宋栀栀说,“它变出来的这颗心,保证比素灵大师的那颗更加纯净无暇。”
“我不要。”江影对她说。
“那你就换……换灵祇泪吧。”宋栀栀直起脖子,哽咽了一下,小声说道。
“那枚婆娑果就在金匣子里,你打开它,脑海里想要什么,它就会变成什么。”宋栀栀指了指金匣子方才落下的地方,藕臂从水里伸出,带出一串水花。
江影站起身来,垂眸看着宋栀栀,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宋栀栀自己都要开口催他走的时候,江影开口了,一字一句仿佛冬日里的落雪般寒凉。
“若锁灵咒解了,我可以保证不杀你。”他对宋栀栀说道。
“好……”宋栀栀抱着双膝回应他。
江影语毕,他转身离去,宋栀栀抬起头,看到他黑色身影消失。
他走出了屏风,片刻之后,安静的室内传来一道打开金匣子的“咔哒”声。
江影打开了它……
他最后的那句话的意思是要灵祇泪,解开他与她的锁灵咒……
宋栀栀呜咽了一声,她吸了吸鼻子,额头磕在浴桶边缘,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