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影胸腔之中那某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又疼了起来,他想,宋栀栀怎在这个时候想七想八?于是他俯首叼起了那洁白雪地上的一簇红色腊梅,宋栀栀的手骤然一僵,她周遭的一切事物是如此的清晰,她看得一清二楚,便更觉不好意思。
“将那灯盏关……关了……”她轻声唤道,气息不匀,断断续续。
江影听清楚了,但他拒绝,又咬了一下:“太暗了,影响我渎神。”
宋栀栀:“!!”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傻话!
她两肘撑起自己,准备自己跑过去关,没想到刚往前挪没两下,那洁白的脚已经被他冰凉的手紧紧抓着。
“我关灯!”宋栀栀大声说。
江影一言不发,只将她拖了回来,宋栀栀头上坠着的步摇“叮当叮当”乱响,而后这只发钗被江影抽出,丢到一旁,他嫌这玩意碍事,也担心待会一不小心刮花宋栀栀的脸。
“不关。”他开口,声音冷冰冰,手臂一用力,已经将她拽入怀里。宋栀栀委委屈屈,甚至有些后悔她说了那句话,她缩在他的怀里,就像一朵等待盛开的栀子花,而后这朵花的花瓣,被江影揪得干干净净。
她觉得有些冷,因为他冰凉的指尖仿佛游蛇一般,慢慢地走过高的山丘、缓的平原与密的森林,而后终于来到那流淌着潺潺清溪的山谷,它探了进去,宋栀栀瞪大了眼,她想要往后躲,却被他另一只手拦着。当她以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之时,江影忽然低下了头,他墨色发丝垂落,末端轻轻刷,落在了某一处,宋栀栀一手扯住了柔软的丝绢,一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不知该往下压还是往外扯。
仿佛是一只风荧蝶触上了栀子花,这平日里嗜血的蝴蝶扇动着狭长的双翅,幽蓝色光芒闪现,鳞粉簌簌而落,那口器拨开洁白的栀子花瓣,辛勤地采集着花里的蜜,直到那轻盈的栀子花瓣软了下来,细长的花茎弯折,这只幽蓝色的漂亮风荧蝶才肯罢休。
宋栀栀确实是有些没力气了,她有些困,长睫如扇般垂落,她开口轻声说道:“困……”
“不困。”江影拒绝了他,宋栀栀一惊,在兔子灯盏散发出明亮且温暖的光芒中,他逆着光,那光线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他有着靡丽妖冶的俊美,但她的目光聚集在他那冰凉薄唇上蕴着的水光上。
宋栀栀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又想关灯,但又被江影阻止了,他的手臂拢住她的腰,让她在他掌心上打了个旋儿,于是她翻了一个面儿。宋栀栀的双手往前抬着,却只能将眼前那淡蓝色的轻纱帐幔拉住了,她望着帐幔上的流苏微微摇动,而后她身后熟悉的冰冷气息靠近,宛如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川,下一瞬,这冰川撞上了她,丝毫没有阻碍。似乎是冰川融化了,那春日般的涓涓细流潺潺从山谷流泻而下,那灯盏仿佛日光,将原野上的一切照得莹莹微亮。
但这宛如和煦微风般的季节很快过去,而后便是海上的风和雨,夏日中的大雨倾泻而下,汇聚成海,宋栀栀觉得自己仿佛矗立在岛屿岸边的海崖,那幽蓝色的大海之上,席卷着暴烈的海浪,浪头一层卷着一层,一层又高过一层,不由分说地拍击崖壁,似乎要将它撞破为止,夏日的倾盆大雨仍在下着,雨水接触大地,发出响亮的声音。海浪仍在孜孜不倦地撞击着海崖,直至某一瞬间,那脆弱的崖壁瞬间决堤,岛屿上的溪流与海浪汇作一处,再难分彼此。
在雨声中似乎有隐隐的喊声被吞没,许久之后,云收雨霁,明朗日光照耀,屏风上的兔子灯盏依旧安静地立着,从脑袋上发出温暖的光芒,将室内的一切照耀得无比温馨。宋栀栀早困死了,她闭上眼想睡觉,却被江影揽着带她去洗净,反正她后来确实没了意识,不知哪时候睡了过去。在这一觉中,她头上婆娑花没有碰到江影身上藏着的红琉璃,但她却做了一个梦。
——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梦。
在梦中,宋栀栀听到有清亮好听的女声响起,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栀栀,栀栀……”梦中那声音唤道,语气冰冷,一板一眼。
宋栀栀下意识答道:“我在。”
她四下环视,却没看到人影,但在梦中,她看到了正在成长中的婆娑木。
除了那婆娑木之外,四周皆是一片混沌,而那梦中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
宋栀栀感觉有些好奇,便凑了过去,她惊讶地发现,原本只是一朵小花的婆娑木已经如此高了。
估算一下,这高度,竟然与沈家地宫那株成熟的婆娑木一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