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乌莉淡淡地看着他,嗤笑很慢地响起。她扑哧笑出声来,连耳机都脱落。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被欺负了,很可怜,还有可能喜欢你?”
“啊?”
苍白的日光在空中被割碎,洋洋洒洒落下。莫乌莉持续不断地笑着,笑得他心烦意乱,几乎快要恼羞成怒。
“太好懂了,你们男的,”她不再笑了,只留下影子浅浅挂在嘴角,旖旎地、悄然地向后退,“怎么都这么爱当救世主呢?”
“四眼”感觉自己发不出别的声音:“啊……啊?”
莫乌莉脚步轻快,一下就离开很远了。
一周后的宣传栏上,莫乌莉还是那张清纯的笑脸,搭配三个字——“真有趣”。吴曜凡很不爽,但是,隐隐却又有种感觉,他好像麻木了,选择忽略这个现实也没什么。反正,世界上不可能所有事都如意,他还有其他优点,能让她望尘莫及。
兰伊若的成绩也提高很多,这倒让吴曜凡意外。他说:“我还以为你放假只知道玩。”
兰伊若不假思索地说:“是玩了,很开心,我们在莫乌莉家里。”
莫乌莉是走读,当然是有家的。他们也知道,她租住在酒店式公寓里。按照兰伊若的说法,她、江麒在莫乌莉家住了将近两个星期。她中途回了一趟家,拿了一次换洗衣物。她父母对莫乌莉印象都出奇的好,听说是去她那里,什么都没说。
听说这件事,吴曜凡感到不可理喻。
再怎么关系好,在同学家住这么久正常吗?而且还是和异性一起?三个人?
吴曜凡说:“你们干什么了?”
兰伊若说:“就玩啊,做寒假作业,玩游戏,吃饭,喝酒。”
“莫乌莉也喝?”
“不,她酒精过敏的。”
吴曜凡说不上一个字都不信,但绝对是半信半疑。
尽管这件事是兰伊若先提起的,可是,她并不怎么想详细地说下去。
说实话,这个寒假她过得又快乐又不快乐。她和江麒闹得不大愉快,两个人几次明枪暗棒,差点吵起架来。他们都故意炒热气氛,做出闹腾的样子来,因为莫乌莉喜欢这样。
莫乌莉喜欢他们兴奋的样子,兰伊若和江麒或多或少都觉察了,所以,就算刚熬过通宵、喝了太多酒,他们也还是拼命地献祭体力,制造出躁动的空气,就为了博得莫乌莉拍掌发笑的片刻。
他们一起玩类似大富翁的桌游,手机都上交了,有消息发过来,就要公开,大声读出来。兰伊若读了吴曜凡给她发的肉麻消息,江麒读了妈妈骂他不好好学习的微信,莫乌莉的手机响了,他们俩眼睛都睁到最大,无比期望能知道一些她的私事。但是,很遗憾,莫乌莉点开,却是披萨店的广告短信。
兰伊若费劲地保持清醒,想要撑到江麒睡着后,但江麒好像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就这么撑着,都不睡觉,玩手机游戏,看电视,录抖音视频,抄莫乌莉做好的作业,监督着对方,跟对方比赛。
到后来,他们都像着了魔似的,一起被莫乌莉折磨,同时折磨对方,实在受不了了,就把头靠在随便什么东西上,马上就睡着。
睡着的时候,兰伊若被莫乌莉拍着脸颊,依稀醒来。莫乌莉在她耳边低语,轻声说:“等我们考试完,一起去游泳好不好?”这短短几分钟简直像登上极乐世界,让她幸福到哑口无言。
但是,她又忍不住怀疑,江麒是不是也享受过了同样的幸福。
兰伊若没把这些告诉吴曜凡。这是她和莫乌莉的事情,和他没关系,没必要再加一个人进来。她想过,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病态?病态的人似乎都是不会发觉自己病态的。这么想来,她认为自己应该没事。
吴曜凡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模考的大捷让他快乐了一阵,但马上迎接来的下一次考试,他又回到原来的排名。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很正常,放平心态,学如逆水行舟,别人都很用功。可是,又一看排名,莫乌莉没退步。
莫乌莉问吴曜凡,要不要交换笔记。
他没答应。
莫乌莉问吴曜凡,补习班教得好不好。
他说高三下已经不开班了。
莫乌莉发消息给吴曜凡,问他说:“是我的错觉吗?你为什么只对我这样?”
吴曜凡愣住了,不知道回什么好。最后,他说:“错觉吧。”然后答应跟她交换笔记。
在学校的时候,她没有拿给他。他催了一次,她突然说到了他家楼下。那天下了雨,吴曜凡下楼去,看到莫乌莉衣着单薄,眼圈红红的,颧骨有一片青紫。
他吓到了,支支吾吾问她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莫乌莉言简意赅,表情也很灰暗,没了往常的神采,把东西交给他,“我走了。”
“等一下。”吴曜凡说,“你这是?男朋友打的吗?”
她苦笑了一下:“我没有男朋友。”
“那是谁打的?”
“……”她稍微吸了一下鼻子,并不说话。
“你说啊!”吴曜凡抓住她的手臂,严肃提问。在外貌美丽、情态脆弱的异性面前,他感觉自己凭空生出一些英雄气概,“到底是谁?打女生连畜生都不如。”
莫乌莉说:“爸爸……他让我滚出去。”
滚出去?那她不会赖着吧?别影响他才好!但是,在这样的想法闪过后,吴曜凡还是先满足眼前自己的角色需要:“你先跟我进来包扎一下。”
莫乌莉跟着吴曜凡踏进他的家门,就好像踩入他敞开的心扉。
在他背后,她仰起头来,用散漫的神情舒了一口气。刚才伤心的伪装已经烟消云散。
有空的时候,莫乌莉会给南国打电话。她说:“男的为什么这么爱当救世主呢?好弱智。他们也不是想救谁,主要是想被崇拜。他们喜欢别人佩服自己,这是什么心理?而且这种人竟然真的有人喜欢,真好笑。南国,你觉得呢?”
电话那头,乌南国大多数时候只在听,她反应很慢,经常在睡觉,或者在哭泣。有精神聊天的时候很少。显而易见,这一天的她状态不错。南国反问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莫乌莉想了好久,回答说,“喜欢玩具吧。结实一点,不容易坏的。”
她笑了,南国似乎也笑了。南国躺在病床上,面对像是姐姐的妹妹,望着窗外转瞬即逝的春季,轻声地说:“真邪恶呀。”
作者有话说:
今天
想拿作话当日记
人
好难理解啊
我不理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