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抬头看着她。
“就是送我到学校那天。”
“哦,就是想谢谢你。”他又低下头了,继续摆弄电脑。
“……不客气。”
他们分配了一下任务。莫乌莉把大部分工作推给易思违,她本来就不想做。
易思违也有犯难:“这很花时间吧。”
“你少出去玩不就好了。”
“说得好像我一直在玩一样。”他笑着,忽然问,“你是不是怀疑我作弊?”他之所以这么问,实际是因为知道闻京这样怀疑。
莫乌莉却想都没想就否定:“我知道你不会。”
“为什么?”
“你跟作弊的人还是有区别。”
最后,易思违接受了她布置的任务。他的电脑桌面上都是学习文件。莫乌莉瞄了一眼,风平浪静地问:“你时不时旷课,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冷不防被她关心,易思违露出做梦一样的表情。
有些时候,她是知道的。他会和朋友去兜风,或者在哪个自习室看书。更多的,她只是不能理解,公共课为什么这样无法忍受,他对学业的观点为什么能这么自由,自由到能支撑他如此我行我素。
他到底在想什么?
莫乌莉换了个切入点:“你在谈恋爱吗?”那样的话,经常往外跑也能理解。
易思违反倒被问蒙了:“不是——”
她很自然地联想:“那你约炮?”
pc放在桌子上,他本来站立着操作,无缘无故,突然蹲下了,像躲藏在灌木丛里似的。易思违套上痛苦面具,讪笑得很标致,让人很想呵斥他不要乱用脸:“……那是要跟喜欢的人做的事情吧。”
“……”
呃。
莫乌莉无话可说。
还真是,呃,社会好青年,或者说,少女漫画一样的观点啊。
她对此没有判断,只是有点意料外。
虽然今天没有课了,但对他们来说,每天的自习是必不可少的。莫乌莉还要去医院,不想耽搁时间,她用“那就这样”来道别。
易思违望着她。莫乌莉画着内眼线,今天涂了一些深色的眼影,和她眼底的乌青恰如其分。事与愿违时,她习惯抿起嘴唇,眼睛向上挑,咒骂的单词用花体写满整张脸。那是一种富有攻击性的美。
她走了。
他目送着她。
树枝重新发芽了,枝桠伸展下来,矮矮地低垂着。明知道会被擦伤脸,莫乌莉也没有躲闪,直直地往前走,像是嫌麻烦一般,毫不避让地通过。
莫乌莉向前走了一阵,头很沉,脚也是,每一天都是如此。听说人死以后,身体反而会变重,但质量没有增加,是肌肉松弛了的缘故。失去灵魂的尸体比活着的人要沉重。
旁边多了一个人,易思违和她走在同一条路上。她狐疑地看向他。他说:“我送你。”
莫乌莉觉得很奇怪:“为什么?”
他却不解释:“我送你,走吧。”
她进了门诊楼,他还是跟着她。莫乌莉去见了医生。有她的诊疗卡,值班的医生知道她是本校学生。说了状况,测一□□温,鼠标按键声响立刻一会儿,医生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没自己弄点药吃?”
莫乌莉不说话。
医生说:“挺能扛的。”
她最后得到的指令是静脉输液,正合她意。莫乌莉出去,易思违就站在诊室外面。
护士动作很快,扎针时,莫乌莉没有抬头。挂水要一段时间,易思违坐下来,问她说:“要不要看看我的笔记?”
莫乌莉反问:“你对别人也这么爱管闲事吗?”
他很平静,太平静了,让人嫉妒:“你讨厌我在这里?”
她低下头,用没有埋藏针的那只手撑住额头,长发落下了,脸颊隐匿在其中:“嗯。”
一片死寂。
旁边终于传来起身的声音,他在她面前停靠一阵,然后走了。莫乌莉手脚常年冰凉,撑着额头,整张脸也变冷。她悄悄移动着手,借此来给自己降温。药物正在流入身体,冰冰凉凉,一点一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支起身。
易思违换了位置,坐到她连接输液包的那只手那侧。他在学习,单手翻页,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输液管。
隔着管道,冰凉的液体掠过他手心,稍微没那么凉,再注入她血管里。
她像是一具尸体,只能看着他。莫乌莉说:“你没必要待在这。”
无声无息,他在把体温分享给她。易思违复述说过一遍的话:“要不要看我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