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校第一天,他和别人走在路上。大家都开开心心聊着放假去了哪,只有他一直走神。
不知道为什么,其他院的女生也在,关心地问他说:“易思违,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易思违回答。
他回过头,目光刚好擦过上方。不远处的坡道上,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生单独在人群中走路。
“等一下,”易思违马上挤出去,回头跟汤祁乐说,“你们走吧。”
他跑出去,绕道上坡,周围都是人。旁边人的视线随他移动,可是,易思违只是从陌生人中间穿过。
一连几天,莫乌莉都没有空闲联系闻京。今天终于说上话,约在学校一条宽敞到能通车,却只许步行的路上。道路两侧种了槐树,冬天里落了叶子,枝桠光秃秃的,好像烧焦的尸体被吊起手臂。
莫乌莉先到,低头看了眼时间。
还没出正月,冬令时昼短夜长。天黑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走过来时,天还明亮,才站了一会儿,暮色已经到处都。四周暗沉沉的,她一个人等待着,突然间,肩膀被拍了一下。
莫乌莉蓦地回过头。
是易思违。
怎么是你?莫乌莉想说。
他头发长长了。这是莫乌莉紧接着想到的。
易思违本来的目的是找麻烦,可等见了面,好奇心却占了上风:“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约了人。”夜风吹过,将黑发拂乱,莫乌莉仓促地别到耳后,用黑色的眼睛牢牢盯着他,“你跟着我?”
易思违也望着她。他好像被她身上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
莫乌莉不明白他为什么停顿。
漆黑一团的道路上,除了两旁干枯的树,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知不觉,又开始飘雪了。
易思违动了,莫乌莉吓了一跳。他在翻外套口袋,依次拿出手机、水果糖和不认识的人的名片。没找到要的东西,他开始皱眉,对她说:“帮我照一下。”
“啊?”
“手电筒。”
莫乌莉没多想,先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的功能,把光对着他。
黑夜里唯一的灯光下,他看起来很特别,身上也穿的是黑色,肩膀和头发上落了雪花,低头看翻出来的东西。
终于,易思违向她摊开手。他递了一枚发绳给她。莫乌莉觉得疑问,朝他眼睛看。他又抬了一下手,示意她拿去用。
风里的长发掺杂着雪,不断地纷飞。她犹豫了片刻,慢慢接过去,手机还在半空中亮着。他从她手里接过去,替她拿着。这次换她被照亮。
莫乌莉拢起头发,一边把它们束起来,一边去看易思违。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耐心地看着她。她的眼神很警惕,他的表情却温存。
莫乌莉的头发勾到了耳坠。
她咬紧牙关,忽然又想起什么。灯光里,莫乌莉直直地望着易思违,然后侧过头。“帮我弄一下。”她轻声说。
易思违没有迟疑,伸出手,把她被耳坠勾住的头发牵出来。
易思违低着头。莫乌莉的耳坠是银色的,两道金属拼凑在一起。恍惚之间,他想起自己也有同款,是金色的项链,好像还是谁送给他的。手指勾住发丝,送到她攒住头发的手中去。
她很快就把头发束好了。
莫乌莉不说谢谢。交还手机的时候,手电筒的灯光晃过两双眼睛。风更大了,细密的雪从夜色中喷涌而出。
闻京赶来时,天太黑了,他差点没找到人。
莫乌莉梳着马尾,回过头来不说话。天冷手机掉电快,她正抱起手臂,把手机压在身侧。
一见到莫乌莉,闻京劈头就是质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想脾气好的时候,莫乌莉能做得很好,可心情坏的时候,她也不大勉强自己:“什么?”
“我都知道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京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那天从酒店出去,莫乌莉上了年轻男生车的事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
莫乌莉静静地看着他。
她突然觉得不行了,乏味透顶,实在没意义。人在丧失自尊后就变得没有安全感,真是一击即溃,很麻烦。
于是她说:“你不要这么情绪化。”
闻京大声说:“你说什么?我情绪化?!”
莫乌莉没动脑子,也没有感情,只是在输出某种说话的公式:“你看,又生气了吧?你就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事业型男生,跟那些每天翘课、泡妞的男生不一样。可你小题大做,一点小事就像个疯子一样,太感情用事了。”
“你他妈?!谁感情用事了?”闻京气得跳脚,“莫乌莉!”
最后一句,她还是加入了那么一些真实想法:“你真让我失望,我本来以为你会更有用的。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