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乌莉住在校外,叔叔租了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给她和也在读大学的堂哥住。虽然男女有别,但两人是打小一起玩的兄妹,堂哥在学校有床位,这里顶多落个脚,大人也就没意见了。
堂哥从没来过,所以一直是莫乌莉独占。
从家到学校有五十分钟路程,莫乌莉从没迟到过,总是提前到。她习惯坐地铁往返,在车上发会儿呆,到了学校,就该重新打起精神。
闻京给她打电话,骂骂咧咧数落寝室同学的不是:“以为请个客就是爹啊?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去喝酒叫了另外两个人不叫我,光明正大排挤我呗,真是服了!他以为自己人缘好?别人不都是把他当凯子!真不懂这种人怎么都有女的喜欢,吃点好的吧!”
莫乌莉问:“你还在寝室?”
“对,没事,我一个人。他们走了。”闻京在洗手间打转,背着室友动他的日化品,“啧,真有钱……”
别人的,不心疼,他一口气挤了一大堆。
她的语气很耐心:“你心情不好?要打视频电话吗?”
“又想我了?”洗完脸,闻京扯了扯嘴角,“算了吧,等下还有课。”
“好。”她回答。
其他电话一直打进来,莫乌莉拿开手机,看到不认识的号码。来源显示是老家。她想也没想就摁掉,一时手滑,连带闻京的一起挂断了。等会儿再解释吧,这么想着,她收起手机。
莫乌莉站在一段的楼梯最底层,正要往上走,手先搭上扶手。
楼梯交叠,易思违刚好从另一截楼梯来,走到顶端。坡道一上一下,护栏衔接。朋友和他打闹,他也按住扶手。
两只手叠在一起。冬天气温低,手和眼睛也冰冷。他们对视,易思违先抽出去。
“对不起。”他说。
他道歉,她却僵住了。
莫乌莉一怔,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偌大的教室里,他们和她各自坐在两端。
她来得太早了。不,准确来说是他们到得太早了。放在平时,在没有其他同学的教室里,莫乌莉可以做很多事,用手机刷会儿英语题,看一阵书,再不济一个人默默走神也行。但易思违他们太碍眼了。
易思违人缘很好,朋友很多,平时在校和学生玩,放假就和校工大叔一起去钓鱼。他的交际圈一直是个谜。
莫乌莉跟大家都说得上话,但她不住校,相对不容易一起行动。不过,就算住校,她也不可能像易思违一样,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好像载满花粉的花和蜜蜂。
她低着头,想要专注看书,旁边座位突然被按下来。
莫乌莉才回头,对上易思违凑近的脸,差点被吓到打嗝。他像没觉察,也不以为这样有什么,自顾自地问:“你在看什么?”
莫乌莉讨厌易思违的长相。
它那让人眼花缭乱的目的性太强烈了。
她说:“你想干什么?”
他说:“班长,请你帮我改上周五晚的缺勤。”
专业必修课,易思违会上。专业选修课,易思违也会上。但那些公共课和学校特色课程,他基本都是踩线过。这次纯属翻车,没算好出席次数,导致出勤率低了一截。好在还能亡羊补牢,补个一次就行,他没少积累人脉,认为这请求不算过分。
作为班长,莫乌莉的工作包括但不仅限于一切杂活。有的老师年纪大了,还要在学校附属医院上班,课堂记录和考勤都交给学生写,教务处也只和学生对接。她不去改,老师那边也没办法。
她一点情面都不留:“不改。”
“为什么?”他也不生气,趴在课桌上问,“求你了,我请你吃饭?圣诞我们交换礼物吧。你不用送别的了。”
“不要。”
易思违被逼到绝路,只好说:“我请过你喝奶茶吗?之前去实验室那边,我请过班上的人好几次。”
莫乌莉目不斜视:“我没有。我从不喝奶茶。”
“我在班级群发红包,你有领过吧?”
“没兴趣,我手慢。”
“我妇女节送过女同学护手霜——”
“我没拿你的。”
“那上次我们班去吃烤肉呢?我买的单。”
“我把钱转给你了,要看记录吗?”
他的把握在渐渐消失。她回过头,拿出手机,不紧不慢准备搜记录,接着被他叫停。依稀中,易思违是有印象的。
那天班上团建,他被灌了很多酒,本来就不爱酒精,心情很糟糕,正躲到门口抽烟,突然有人推门出来,也不打招呼,直接挡在他面前。他低着头,就听到跟前传来问话:“你的支付宝账号是这个?”然后就是手机到账提醒。他才抽出手机,她已经走了。这情形太荒唐,他还喝醉了,加上不认识她,因此后来被他选择性遗忘。
此时此刻,他完全想起来了。
易思违说:“是你啊。”
莫乌莉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我不想帮你,也没有义务帮你。我只是按规则办事,你想要学分,就应该按时来上课。不是只有专业课重要。”
“下次我会的。”他注视着她,而她也毫不避让地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