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 诸事皆宜。
尽管御史大夫们对祁纵兴师动众地抬一个妾室,实在有违礼制,但祁纵仍旧排除了一切非议妄论, 安排了这一次的婚礼。
一生一次的东西,别人有的,没道理就他和沈不言不能有。
为此, 祁纵还费了番精力把沈府买了回来,把正室修葺了下, 让林姨娘与沈不言住了进去,专做备嫁之用。
囿于时间,三媒六聘的流程走得飞快, 沈不言倒是觉得东西抬来抬去的过于麻烦了, 聘礼什么的还是算了,但祁纵仍旧抬得不亦乐乎。
沈不言劝说无效, 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林姨娘在旁很欣慰, 道:“将军能对你这般上心, 姨娘也就心安了。”
若说沈不言如今唯一不平,大约还是林姨娘的身份, 她是极不愿意做寿山伯的正妻的, 又不愿意与娘家牵扯上瓜葛, 因此尽管沈不言提议过很多次, 林姨娘还是打算保留这个身份。
她道:“你是不知道,自从知道我住到了祁府,你也即将成了将军夫人,我那个兄长是想尽办法来与我修复关系, 眼见着你父亲一家败落, 仓皇出逃上京, 他不是没和我提过说让我恢复自由身,住到他家去。他这安的是什么心,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当初将我送人时,与我说女儿不过是家里的客人,当初上门要还借你的银两时,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如此,就让我这盆水在外自身自灭好了,让我回去,一辈子都没可能。”
至于那些身后事,林姨娘看得开极了,生前被这个嫌那个厌的,也不想身后能享什么香火了。姨娘这个身份刚刚好,让她生前受不了娘家的打扰,死后也不至于到了阴曹地府还要受沈家的欺负。
因此在这件事上,反而是她来劝沈不言。
这夜又是一次母女之间的推心置腹,深谈完后,沈不言本预备和林姨娘一道睡了的,谁知听到院墙那里传来了响动,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会儿,一开始都以为是悍匪入院,但等了会儿,祁纵安排的护院都没有一声响动,沈不言方有些反应过来。
林姨娘笑着推了推她:“若你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此时我肯定要拿个棍子打出去的,现在么,快去吧。”
被姨娘捉了个当场,沈不言的脸都丢干净了,她赶紧穿好衣服起身。
在外间伺候的留音也起来了,手里提着盏灯笼,看到她后什么都没说,直把手里的灯笼塞给沈不言,然后默默后退了两步,道:“姨娘有事叫我,我在外面。”
沈不言脸一红:“你睡吧,已经很迟了。”
半夜三更的来,祁纵都没有想过有多打扰别人吗?
沈不言提着灯笼,进了东边的厢房,里面黢黑一片,沈不言好歹还有手里一盏灯可以照明,她关上门,就听身后多了一道呼吸声,还没等她转身过去,细弱的腰身就先被圈进了有力的臂弯中。
祁纵的下巴抵近了她的肩窝里,还有些凉的夜风从窗户送进了室内,这是个没有星月的夜晚,只有沈不言手里的灯照出了祁纵的身影。
“阿言,你去哪了?我在房里找了你很久,还以为记错厢房了。”
祁纵竟然还有些委屈,好像沈不言是那个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他抛下的坏女人。
沈不言叹了口气,道:“我在母亲那儿说闲话,想着离出嫁也没几天了,想与她一起睡,反而是你,你怎么来了?”
那后半句话,听到了祁纵耳里反而成为了对他的指责,好像很嫌他半夜跑来多事,扰了沈不言和林姨娘的二人时光似的。
——尽管事实确实如此,但显然祁纵难以有这样的自觉。
他道:“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见了,你便不想我吗?”
沈不言沉默了下。
祁纵固然人前寡言,但与他相熟后,便知道他私下非常黏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失去过亲人,因此总有些不安,就是还在祁府时,他也喜欢用藤蔓缠树的姿势抱着沈不言睡觉,何况他们这次又分开了这么久。
这其中还有祁纵没和沈不言说的另一个原因,因为沈家出事时,祁纵选择了冷眼旁观,这算不得什么,可是现在为了让沈不言在娘家出嫁,又把沈府买了回来,因此有些大臣趁机攻击祁纵冷血。
那些御史大夫立刻振作了起来,一起骂祁纵这人情理不通。
尽管靖文帝并未说他什么,那些奏折向来都是一笑置之,懒得理会的,但祁纵仍旧感觉到了夜长梦谈,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冷了半张被子的床上时,恨不得醒来就是正日子,已经光明正大地把沈不言娶进了家。
但纵然祁纵什么也没说,沈不言仍旧从他紧紧圈住自己腰身的手臂里感觉到了些不安,她抬手摸了摸他靠在自己脖颈处的头发,道:“傻瓜。”
三月二十日,如期而至。
碧空如洗,风和日丽,是一个绝妙的好日子。
祁纵请来给沈不言绞面的全福人是方箬知的夫人白氏,其实方箬知的官阶地位都不算高,祁纵完全可以请来公侯子爵的夫人做全福人,但这便与他和沈不言的初衷违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