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并不难找, 只是剂量难定。
徐烟月知道这毒药的特性,但她又害怕自己在二郎手里活不了多久,就算没被欺辱死, 估计自己也要撑不住去寻短见,因此思虑再三后,她选择了在二郎喝醉酒后, 把足量的毒药一口气喂给他。
她也是头回做这件事,战战兢兢地喂完药后, 匆忙将包药的黄纸往身上一藏,在自己扇了自己两个巴掌,把自己扇得头发都乱了, 然后推门出去。
夫妻私下的样子都不堪, 因此夜里徐烟月是不要丫鬟们伺候的,此时丫鬟们自然都在屋里待着, 她出去后, 方才迎了出来。
“爷叫我去买点吃的。”徐烟月说这话时侧过脸, 让丫鬟们看清脸上的巴掌,“他正喝在兴头上, 虽然不叫你们伺候, 但也要听着点动静, 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些丫鬟也省得厉害, 便都应了。
徐烟月只带了一个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出了国公府就直奔了祁府而去,把祁府府门拍得震天响。
可怜祁纵正抱着沈不言卿卿我我,也只能黑着脸起来了, 沈不言亲了亲他下巴, 撸了他一把毛, 祁纵的心情方才舒缓了些。
祁纵道:“我去去就来。”
沈不言道:“我与你一道去。”
有些事,她并不希望祁纵独自面对,她也有糟糕的家庭,尽管早已对家族失望,也自以为可以做到冷漠,但面对那些伤害过自己并且仍旧把一切当作顺理成章、并且想要继续伤害自己的恶人还是会感到愤怒,委屈,与孤立无援的悲伤,在那个时候的陪伴无异于是一种勇气,可以与过往断绝,昂首迈步向未来的勇气。
因此沈不言希望她可以陪着祁纵一起去,娘子本就要与夫君同甘共苦,她也在努力试着做一个合格的娘子。
祁纵听说,深深看她一眼,眼底有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伸手将沈不言散落的额发拂到她耳边,道:“好。”
两人换好衣服,携着手并肩走向了前厅。
这一路上,祁纵都有些恍惚,似乎两人一直走下去,便可以一直走到永远。
徐烟月搓着手在前厅等着,看到两人进来,立刻进来,噗通跪下。
沈不言皱着眉。
虽则徐烟月趁夜跑来,沈不言便猜到她已经毒杀了二郎,但徐烟月此事做得不干净,而且她手脚不干净,不是能力不行,而是依仗着祁纵,因此不想追求干净。
不仅如此,她担心祁纵不肯帮她,还故意跑过来,就差把祁纵指示写在了头顶,恐怕她已经做好了若祁纵将她视为弃子,便立刻反咬祁纵一口的准备。
确实是有些小聪明,但也仅此而已。
沈不言刚想出来主意,便听祁纵道:“你倒是有胆子过来,你便不怕我把你教给国公爷?”
徐烟月还是不明白:“届时妾身定然会把将军供出来,妾身也不怕将军此时灭口,国公夫人爱子心切,她一定会查到妾身今夜至此。”
祁纵冷笑:“你供出来又如何?国公爷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他必须得有一个儿子继承香火,在承嗣的诱惑前,李氏算什么东西?”
徐烟月被他说得脊背一凉,祁纵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左腿垫着右腿,很闲适放松的姿
势:“我是与你合作,但你想要威胁我,我便不高兴了。”
徐烟月冷汗都冒了下来,她下意识看向了沈不言,想与她求证,沈不言温柔地说道:“徐小姐莫怕,你不是威胁不了国公爷的。”
徐烟月愣了:“我杀了他的儿子,能怎么威胁他?”
沈不言道:“你一身的伤。”
徐烟月目光微闪,下意识要拒绝,毕竟这事关姑娘的名声,她并不希望这种房中私事被外人知道。
沈不言看在眼里,道:“你们院子里的丫鬟都得受到李氏的管束,李氏知道了,国公爷又如何不知?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何况国公爷其人,好面子,最爱虚名,二郎的事丢尽了他的脸面,他明知二郎不举,却还由着李氏这般胡作非为,把你匆忙迎娶进府,又对……这些,你们房里显然不是恩爱的动静而视若无睹,你道是为了什么?”
沈不言不直接告诉她结论,只让徐烟月去,反而让她听进去了:“夫人要我入府时便说好了,不要我生,只是借个肚子。我母亲正因为我被……”她看了眼祁纵,咽了回去,“家境又不算好,听说不用我生孩子,就能当世子妃,便喜不自矜地同意了。我虽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夫君不举,我此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还要养别人的孩子,这样的代价已经足够大,完全可以支付这个代价,因此也同意了。但没有想到……”
她掩面哭泣了声,方才道:“国公爷若非认准了二郎不能生,也不至于去宗亲那儿说要改立世子,因此对于这些他很难猜不到,却仍旧任由夫人做了,说明他也乐见其成。可是他看重子嗣,不可能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因此他是为了国公府的名声。他需要我‘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以此证明二郎并未害脏病,国公府的家风清正,然后等时机到了,便把孩子和二郎都害了,让能生孩子的将军承袭?”
她说完,求证地看看沈不言,又看看祁纵。
祁纵没理会她,沈不言温和道:“若我是你,我便与国公爷去做交易,为了血脉干净,左右二郎都得死,你先下手,国公爷反而不用遭受虎毒不食子的心理谴责,也算是为他排忧解难了。因此,若他肯放过你,你便配合把他澄清二郎的名声,但若不肯,你便把窗户纸捅破,用满身的伤去衙门状告二郎,把国公府的丑事曝光在朗朗乾坤之下。”
徐烟月闻之一振,原本的惨境,被沈不言一分析,真如柳暗花明般豁然开朗。
沈不言见她有些松动,笑道:“此事你当然不能独身去,李氏刚经历丧子之痛,不会轻饶你,国公爷此人,耳根子是有些软的,因此要祁纵陪你去。”
祁纵听这话,方才懒懒地抬起眼皮。
他方才一声不响,徐烟月还以为他已经懒得理会她了,就等着她走上他陈述过的死路。
可是现在沈不言只是这般一说,他便凝神望过来,原来也未走神,而是一直在听沈不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