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纵抓起兔子的两只长耳朵, 扬着眉眼,放肆地笑着,阳光落在他的眉宇间, 让他整个人都光芒四射。
这儿不仅有他们在打猎,还有其余人,看到祁纵一箭射翻躲得无影无踪的母兔, 都带着崇敬围了过来,虚心讨教其中的秘诀。
祁纵的眉眼浸润着笑意, 嘴上回答着他们的话,目光却直直地看着沈不言,倒看得四五道目光也纷纷直射了过来, 让沈不言更觉难为情。
偏祁纵还逗她:“这儿人还是少的, 你若不愿意,等回了营地说也一样。”
沈不言脸憋得通红:“说就说。”
她气势汹汹地吐出三个字, 但很快所有的勇气又倾泻了个一干二净, 唇瓣咬了半晌, 方才吭哧吭哧地冒出轻得听不到的话:“沈不言喜、喜欢祁纵。”
祁纵抱臂看着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此时人越聚越多, 除了之前那四五个人外, 又多了好些人要围过来, 沈不言知道在僵持下去, 她的脸只会丢得更彻底,于是她心一横,眼一闭,嘴巴快得和倒豆子般, 语句含糊到仿佛她的牙齿一夕之间全飞了。
沈不言脸红红地说完, 结果看到祁纵笑得弯了腰, 她恼怒道:“祁纵,你欺负人。”
祁纵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扯住缰绳,不让沈不言羞恼之下骑着马跑了,他的笑眼如星辰般璀璨,望进沈不言的眼里,像一眼难分深浅的清泉般,把她吸引进去。
祁纵道:“我错了,可是如果你不大声说出来,又要我怎样相信你喜欢我,愿意留在我身边呢?”
沈不言微微一怔,方才所有的羞恼被瞬间浇灭,反而让她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恼怒的话来。
唯有沉默。
祁纵已经从她手里把缰绳抽了过来,翻身上马,双臂环拢她,凑到她耳边道:“以后每天都要说,说得多了,我们之间总有一个能相信这个谎言吧。”
沈不言嗫嚅难言。
祁纵已经抽身坐直,对最开始围过来的四五个人道:“这兔子就给你们了,我去打只野鹿来,晚间吃烤鹿肉。”
他纵马跑远,宽大的身材遮挡住身前窄小瘦弱的姑娘,留下的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都有些咋舌。
“与云麾将军共事多月,倒也不曾发现他竟是这个性子的人。”
“我从前只觉他少年老成,原来私下也是有少年人该有的活泼样。”
“年轻真好。”
几个中年人说话间不自觉带了几分怅惘,大约是让他们想起曾经年少,也曾打马游街,有青梅凭栏羞笑,少年少女的眼里只有清湛纯粹的情谊,而不似如今权力浑浊双目,财帛鼓胀了肚子,身子与心日渐臃肿,再也想不起从前的轻盈。
祁纵并不怎么费劲地猎到了一只鹿,长丰叫来人用绳子和木板将鹿捆起来,预备抬回去做烤鹿肉。
沈不言从马上下来,站在草丛上撷花,她编花环很有一手,当时在清柳院里没有首饰,林姨娘就教过她该如何编花入发,妆点云鬓。
她挑花色,往树林边缘多走了两步,就看见一角紫藤色的裙摆垂落在地,她抬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竟然是朱清漪。
朱清漪与她目光相撞,显然也发愣,有些羞恼地撇过头去,不想看到她,但也不曾离开,目光仍旧直勾勾地盯着祁纵看。
沈不言抿了抿唇,她弯腰将一朵紫色的小花采了下来,拿在手里,走到祁纵身边,祁纵正在看长丰如何把那头扎着他的羽箭的鹿如何五花大绑,察觉到沈不言不声不响地站在身侧,便自然而然地倾身将她搂了过来。
“怎么了?”
沈不言把那朵紫色的小花递给祁纵,然后转身无声地指了指朱清漪,祁纵挑了挑眉,把那朵紫花丢在了地上,没看朱清漪,只道:“晚上给你单独割个鹿腿吃。”
沈不言侧身往朱清漪那儿看去,祁纵没回头,只是强硬地把沈不言的视线又拧了回去,沈不言道:“将军,朱姑娘等着你呢。”
祁纵道:“猫姑娘在那儿也不见,有什么好见的。”
长丰指挥人把鹿扛了起来,祁纵搂着沈不言后腿一步,空气中的血腥味散了开来。
沈不言盯着地上的草儿看,道:“我听公主殿下说,朱姑娘与你家事相当,又爱慕你,是很好的正妻人选呢。”
祁纵声音里都透着股无聊:“联姻吗?只看家事门第,不看性格人品,还没有进门,就开始算计如何掌控男人,摆弄后宅的亲事,你觉得很好吗?她们都当我是块肥得流油的猪肉,绞尽脑汁扑上来咬一口,我真让她们得手了,岂不是显得我没用。”
沈不言道:“所以将军以后就算成了亲,也是要找与之情投意合的女子?”
祁纵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总算带点脑子了。”
沈不言笑了笑,心里却又浮现了另一层困惑,什么才是情投意合呢?反正总不该是她和祁纵这样的人,祁纵善骑射,在陇西长大,像是陇西山水养出的一只雄鹰,光是张开双翅就能遮天蔽日,往后他一定会越飞越高,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