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话题直往惊悚方向马不停蹄地跑,崔缇胆小,被这话吓得不轻。
然而重活一世的事情都发生了,再发生些旁的似乎也无可厚非,她忍着心慌往裴宣怀里钻,喉咙带着轻微的沙哑:“是谁?”
裴宣顿了顿,心口像是有块大石头堵着,她眉眼低垂,圈在崔缇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且听得怀里的姑娘受不住闷哼一声,她这才醒悟自己做了什么。
“是表妹。”
说出这句话好似耗费她不少精力,她疲惫地阖上眼:“我‘看见’她将你推入荷塘,你不断地挣扎,最后放弃,水淹没你的发顶,她站在池塘边冷眼看着,眼神是我未曾见过的陌生。”
她不想冤枉自家表妹,但这事无疑在她心里狠狠敲响了警钟。
崔缇回想前世死前的无望惶恐,脸色不自觉发白:“然、然后呢?”
裴宣软了声线:“然后我就被你的眼泪惊醒了。”
玄而又玄的梦幻浮影,令人细思极恐的前尘血债,一个是她爱重的枕边人,一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妹,裴宣没法解释为何会‘看见’这般景象,但她在意崔缇是真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往后我们警醒些,好在舅母已经在为表妹的婚事筹谋,宋子真,你知道他的,他日前偶然见过表妹一面,动了求娶的心,宋家门第不如窦家,但他品性端正,前途可期,舅母急于嫁女,我想,这婚事应该能成。”
崔缇哑然。
裴宣望着她的眼:“娘子,倘那梦境真是你我的前世,定然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你再信我一回。”
“我怎会不信你?”
崔缇心里没底,她是从前尘迷雾里‘醒’过来的人,若有朝一日行光也‘醒’了呢?
她们的前世并没有现在美好,她还没做好面对上辈子‘夫君’的打算。
想想就有些情怯。
她意态纤弱,我见犹怜,裴宣耐不住多看几眼,更坚定了要守护她的心。
灯下看美人,总会多几分诱人的情致,她摸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总觉得有什么正悄然发生改变。
她对崔缇的情愈发浓沉。
好似命里欠了她。
欠她欢愉,欠她展颜,欠她一场场鲜活淋漓的人生。
崔缇呼吸乱了节拍,脸红脖子红,声细如蚊:“行光,你怎么、怎么突然……”
一只手捂上她的眼,看不见人,裴宣轻声道:“娘子,我心悦你。”
气氛不讲道理地染上桃花般粉艳的暧。昧,崔缇敏感察觉这人纤长的睫毛在她掌心不老实地乱眨,她害羞地挪开手,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细腻绵长的热情。
胸前起起伏伏,看得裴宣心猿意马,莫名地生出两分熟悉。
“娘子……”
崔缇冷不防啊了一声,两条细长的腿颤巍巍的。
春日里的花房酿出丝丝清甜的蜜,有人渴了,满怀怜惜地轻尝。
又是一场昏天暗地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酣畅。
天还没明,内室烛火还亮着,裴宣披着一件外衣伏案执笔,神情是意想不到的认真。
且看她笔下从容自然流淌出的墨字,很难相信这是在写‘转世仙君迎娶美人,洞房花烛夜不休’的情形。
而这羞人的情形约莫是昨夜得来的灵感。
足足三千字写完,裴宣放下笔杆,拿起文稿在上面轻吹一口气,从头看到尾,眼睛洋溢着别样神采。
“行光……”
崔缇睡梦中被渴醒,就着枕边人的手慢饮小半杯茶水,惑声道:“怎么起这么早?”
“写稿子来着。”
提到稿子,崔缇那点瞌睡便散了:“仙君和兔精?”
“嗯嗯,要看吗?”
这哪有不看的道理,按着节奏也该到两人成其好事共结连理。
她微微羞赧:“你拿给我看。”
裴宣抱着文稿去到大床,单手搂着只穿了里衣的发妻,两相依偎着,白纸黑字跃然眼前。
烛火明亮,只看了几行,崔缇耳朵渐红,很是害羞:“你闭着眼,不准看。”
她臊得不行,身子热度直往上窜。
依着裴宣十几年所受的圣人教诲这会理应装作一块木头不闻不问,可不知是受了‘崔缇被人暗害推进荷花池’的刺激,还是受了不知名的推动,她竟忘了避开。
满心满眼里装着崔缇。
正经人写不正经
的东西,威力巨大,崔缇看着看着,脑海自动浮现昨夜的种种。
“看完了?”
崔缇豁然一惊,恼羞成怒:“谁准你睁开眼的?”
凶巴巴的样子像极了咬人的兔子,裴宣接过她手里的稿子,笑容温婉:“写得好不好?”
天上的文曲星,人间的状元郎,即便崔缇尚且不知这人的真实来历,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不好。
她面红如霞,腰肢酸软地不像话,原是她想要借此羞一羞一本正经的枕边人,结果倒好,裴宣一旦不正经,她哪有招架之力?
“快饶了我罢!”
她四肢无力地攀着裴宣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