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三个上了年纪的‘老汉’走出弦乐楼来到湖边租了一艘小船。
‘宋老汉’边乘船边回头:“行光,这样感觉好刺激!”
裴宣枕着手臂慵懒地躺在小船,修长的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委屈屈搭在一处,听了宋子真的刺激之言,她哼笑:“不能离太近,模模糊糊看个影子也就罢了。”
省得再坏了姑娘家清誉。
这道理宋子真哪能不懂?他感激裴宣的成全之义,心甘情愿当摇船的老汉。
“等我哪天真娶到了媳妇,生了孩子,孩子是咱们大家的,你们都是他的干爹!”
他想媳妇想疯了,媳妇还没个着落,干爹都盘算好了,郑无羁笑他想太多。
宋子真不服气:“行光都有媳妇了,身为他的兄弟,我又能差到哪去?”
小船悄摸摸凑近二层高的大船,他惊咦一声:“这怎么还有一艘船?”
裴宣睁开眼定睛一看,却见临近的大船旗帜上写着一个‘怀’字。
西京能以‘怀’打出声名的,除了怀王,谁还有这胆子?
郑无羁压低头上的草帽,轻声道:“船上的可都是女子,这怀王怎么也上去了?”
“怕是胡搅蛮缠,横着走上去的。”
横着走的不就是螃蟹么?
宋子真对怀王意见忒大,捅捅裴宣胳膊:“你媳妇和咱表妹还在上头呢,这厮不是好人,别看长得人模狗样,喝几两黄酒就不知姓甚名谁,惯爱将美人占为己有,外面的好名声全是底下人编出来的。”
“欸?出来了出来了,她们都出来了!行光,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怀王摆明了想要图谋不轨,他那爪子都要碰着咱们弟媳了!”
裴宣眸色渐沉,摸出挂在脖颈的银哨,长声吹响。 。
“扑通!”
四围一片死寂声。
等甲板上的人清醒过来,吓得脸都白了,大声喊道:“落水了!落水了!怀王落水了!”
萧景灿不通水性,在水里胡乱扑腾,护卫们手忙脚乱地下水救人。
便是此时一艘小破船火速朝这边驶来。
众目睽睽下头戴草帽身穿布衣的‘老汉’握着长竹棍对着怀王脑袋狠心不舍敲了几棍,敲得怀王眼冒金星,喉咙呛水差点呛死在里头。
前有黑衣少女骤然从水底冒出来一脚踹飞怀王,后有莽老汉手持竹棍痛打落水狗,窦清月的计划还没真正展开就宣布彻底失败。
等怀王被手下救上来,别说老汉了,骤起踹人的少女也不见了。
闹到这份上,萧景灿喝进肚子里的汤水总算醒了。
“小王爷,咱们还是走罢。”
萧景灿咳嗽几声,头疼脑胀,暗悔自己不该在文士撺掇下喝多了酒管不住手脚,险些酿成大祸。
没脸在这久留,失魂落魄地被带走。
在窦清月的设想里,今日落水的必定是崔缇。
不说崔缇目盲,她一个柔弱女子,碰上醉酒强来的怀王哪有抗争之力?
若是反抗之下‘不慎’入水,男男女女无数双眼睛看着,就是勉强救回来,浑身湿透,这清白也就没了。
哪知落水的会是萧景灿本人。
瞧见那黑衣少女的刹那,她如坠冰窟。
这一世的窦清月本不该认识名为小狼的少女,但重活一世,她哪能不晓得小狼是‘表兄’的贴身暗卫?
表兄竟连贴身暗卫都送了人……
她心口闷闷,没了害人的兴致。
出了这样惊险的事,贵女们陆陆续续离开,号钟绕梁紧张地护着少夫人回家。 。
撕去伪装,裴宣板着脸在街上生闷气。
宋子真没料到她气性这般大,若不是他们拦着,行光这是打算将那怀王敲死?
他摸摸受惊的心脏,小声道:“回去请相爷狠狠参那王八一本!”
“不错,光天化日之下就想图谋不轨,纵是治不死他,也得将他赶出西京,否则不知多少好女儿被他所害。”
他二人一唱一和说了小半刻钟,裴宣置若罔闻,郑无羁不欲在她心烦意乱时多嘴,拉着宋子真先行一步。
回到家,裴宣瘫坐在椅子。
“郎君,少夫人回来了。”
崔缇一进门,见到的正是满脸心事的‘夫君’,尚来不及张嘴,身畔的白棠早按捺不住地朝裴宣告状。
“表小姐脸是白的,心是脏的,故意想看少夫人出丑,出门在外,不说亲戚一场互相帮扶,她倒好,做的是什么事?和外人联合起来坑自家人。
“我家小姐再怎么说也当了好几月的裴少夫人,少夫人不好,郎君能好?郎君不好,这裴家焉能好?”
她憋了一路的话,小嘴叭叭地说个没完,裴宣轻抚额头,倏地起身:“你们先下去!”
这没头没尾地就恼了,白棠以为她偏袒自家表妹,不信自己的话,气狠了只当她是个不识好歹的瞎郎君。
“咱们走!”
她招呼号钟绕梁退下。
当奴婢的,脾气比正经的主子还大,裴宣没计较她失礼之处,眉间的躁意对上那双温和平静的眼睛慢慢平息。
她招招手,崔缇顺从上前,想了想坐在她腿部被搂了满怀。
裴宣搂着那段软腰,登时对她又愧又怜:“娘子和我说说,可是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