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白鸽见过她明媚的笑,欢愉的笑,很少见她轻轻淡淡默默在心坎流泪的笑。
看到这样的崔缇她蓦的想起一事,以前姑娘是不庆生的,后来想开了,这才在她劝导下开始过生。
想不开的那些年每到生辰姑娘会格外安静,你和她说话,她唇边也是噙着淡淡的笑。
和现在一模一样。
她自动忽略崔缇口中的“又”,只当姑娘难过极了,在说胡话。
三姑娘打了她家姑娘,夫人问一句都懒得,遑论公道?真要说亲能为姑娘说怎么一门亲?
之前她盼着姑娘早日出嫁离开这人情冷漠的西宁伯府,可出嫁就一定好吗?
白鸽愁眉不展。
为姑娘的命运,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深深的无力怅然。
崔缇又在‘望’着窗外发呆。
这回白鸽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转身找事情做。
她闲不住,她怕太闲了想东想西杞人忧天,影响姑娘的心情。
西宁伯夫人是名极具行动力的女人,拿到画像她首先放出为女儿择夫家的风声,看在宰相夫人盛赞的份上,真有几家慕名而来。
赵家嫡次子,年十六,双耳失聪,父亲是五品官。
钱家庶子,年十九,瘸腿,有过一房妾室。
孙家嫡幼子,年十五,独眼,父亲乃从四品谏议大夫,长兄为前科榜眼,官宦人家出身,年少尤好女色。
各家的夫人陆续登门,看过画像,眼目带出几分惊艳。
目盲不要紧,他们家的孩子也不是十全十美,重要的是好品行,本本分分,为妻忠贞。
崔缇的外貌她们是喜欢的,柔柔弱弱,不媚俗,不卑怯。
一个瞎子能养出一身出众气质,她们称赞西宁伯夫人教女有方,赞得人面上火辣辣的。
送走后来的孙夫人,回房看着几家递来的名帖,她犯起难来。
三位夫人最满意崔缇的要数孙夫人,因为崔缇生得美,完全符合幼子对美人的苛刻要求。
西宁伯夫人拿起孙家名帖,右手又拾起赵家的帖子,两相权衡,犹豫不决。
孙郎君父兄皆在朝为官,可她找人打听
了,孙家这位郎君好亵玩女子,秉性不太端正。
赵家嫡次子相对来说好一些,唯独长相不大好,莫说配崔缇,就是配崔缇身边的白鸽都不够格。
赵夫人待她也没孙夫人热络。
崔缇是长女,长女高嫁才符合西京嫁女的习俗。
大的嫁得好,小的方能往高门第里挑,否则做姐姐的嫁得不如妹妹,外人要戳当娘的脊梁骨。
西宁伯夫人私心里做下决定,决定刚下,她看着崔缇的画像陷入沉思。
这个女儿,起初她也是爱她的,得知怀有身孕她很开心,不管怀着的是男是女,她都期待小家伙的降生。
然这孩子天生和她不对付,害她吃了数月苦,生产的那天险些要了她的命,她难产,大出血,拼了命带她来到这世间,却是个天生有缺的。
她的女儿是瞎子。
婆母恼她,夫君怨她,未出嫁的小姑子嘲讽她,话里话外说这孩子是祸胎。
难听的话听太多,她很难再做一个怀有慈心的母亲。
扪心自问,她是恨她的。
生下崔缇她不仅没能母凭女贵,反倒伤了元气,导致她第二个孩子生来孱弱。
十几年来她会不自觉想起早夭的次女,她没法爱这在母腹中就和她结仇的长女。
于是所有的爱给了崔黛,她的小女儿。
“罢了。”
她放下赵家递来的名帖,顷刻间做出抉择。
“中了!中了!”
裴家前来报讯的下人一溜烟跑进院门:“夫人!郎君中了,陛下钦点的状元!”
裴夫人早起心都是悬着的,听到这话提着的心安稳落回原地:“好,好,快把喜饼拿出来,分发出去。”
赶在后头报喜的官差得了赏,各个眉开眼笑。
却说高中状元的裴宣,她是凭真才实学考中的头名,但在殿试这一关她过得并不容易。
陛下看完考卷当众提问要人回答,后心血来潮想看她的左手字,看完左手字,端坐龙椅盯了她很久。
久到裴宣忍不住怀疑哪里出了问题,是她字写得不妥,还是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一事泄露?
她目不斜视,克制着没去看位列百官之
首的宰相爹。
好在状元的名头还是落在她头上。
有惊无险。
“状元郎气韵高华,我这探花都被你比下去了,和你跨马同行,有珠玉在前,西京的小娘子们哪还看得着我这朵花?”
他嗔怪裴宣抢了他风头。
今科前三名着红袍,戴红花,游街示喜,裴宣斯斯文文骑在马背,牵马的官差走在她一侧,楼上、路旁,数不尽的鲜花丢过来,撞了她满怀花香。
面对同袍的调侃她扬眉笑笑:“没办法,爹娘生的,上天给的,我还能还回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