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推门进去,季郁呈躺在病床上,漆黑眼睫在雪白的皮肤上落下一些阴影,安静俊美的容颜一如既往,仿佛外界一切都対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宁绥走过去,又拿了个枕头过来,将他身后的枕头垫高了点。
虽然植物人没有知觉和意识,但歪在那里看着太可怜了,他还是想让植物人老公舒服点儿。
宁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対了,管家叔叔,季先生的父母呢?”
他只在一个多月前的结婚宴席上见过季郁呈的父母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上次出国治疗也没见他们打一通电话回来。
季之霖就不说了,和季郁呈不是很対付,整个季家似乎只有老爷子在意季郁呈的病情。
管家道:“他们有自己的事业,一年回不来两次。”
宁绥心想,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儿子都成了植物人,靠药物维持生命,再怎么也应该经常回来探望一下吧。
实在不行,打个电话也行?
看来対自己孩子未必有多少感情。
宁绥想起自己刚进宁家的那一年,也没接到过来自宁母和宁琛的几通电话,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微妙的共情。
他在床边坐下,握住季郁呈的手。
“……幸好植物人没知觉,不知道外界情况,不然,如果知道父母対自己丝毫不关心,季先生也会很难受吧。”
虽然过早地接管了季家的事业,听起来雷厉风行,生人勿近,但其实病床上这张年轻的容颜只有二十五岁。
季郁呈出事故的时候也才二十三岁。
病床上的季郁呈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通常来讲,植物人又怎么会有知觉?谁会管一个没有知觉的植物人是怎么想的?
可好笑的同时,心中又仿佛被塞进了一块暖热的奶酪,猝不及防地柔软了一下。
也只有小妻子会想这些问题了。
宁绥忽然主动提起:“管家叔叔,给我讲讲季先生小时候的事情吧。”
之前在季氏的官网内页了解过,但能看到的只是季郁呈的成就,他対自家的植物人老公其实还一无所知。
难得少夫人又兴致,管家哪能说不?
说不定讲了大少爷的往事,少夫人心中同情心泛滥,就会每次都主动帮大少爷洗澡呢。
为了把洗澡承包出去,管家决定把事情渲染得凄惨一点。
他沉痛地道:“我来得晚,也没见过大少爷特别小的时候,但只知道他小小年纪就被扔去了国外,父母不在意,老爷子这个人您也知道,非常严格,一心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即便在他生病的时候也不让他歇下来……”
当面听着管家编排自己的季郁呈:“……”
虽然事情属实,但用“扔去国外”、“小小年纪”这种凄惨的词汇大可不必!
季郁呈不是个爱示弱的人。
管家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大堆。
虽然都确实是季郁呈经历的事情,但从管家嘴里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觉得凄凉。
分明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金枝玉叶的大少爷,多少人梦寐以求一辈子都追求不来的身份,一辆豪车几千万,听着像个爹不疼娘不爱被发配国外的流浪狗似的。
季郁呈额角的青筋跳个不停,他在小妻子心目中冷血酷戾的高大形象就要被管家毁于一旦了!
偏偏小妻子好像听进去了,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了。
季郁呈:“……”
宁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不存在信任,为了几次洗澡就可以出卖自己少爷这回事,以为管家说的全是真的,越听越不安。
季郁呈小时候这么惨的吗……?
父母无情到无论他过生日还是发高烧都要他自己解决问题?
那自己天天没心没肺地把他当成摇钱树,结婚一个月多了才想起来问一问他的情况,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再看病床上的季郁呈,尽管眉眼间全是冰冷倨傲的气息。
但那一定只是装出来的吧。
其实内心脆弱,是一朵漂亮的需要好好保护的悬崖边上的小花。
不然怎么会热衷于各种童话故事?
等下自己去和室友热热闹闹唱歌,他只能凄凉地一个人躺在这里。
管家没那么细心,连他枕的枕头不太舒服都发现不了。
如果窗户不慎被吹开了,冷风灌了进来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一个被喧嚣的世界拒之门外的孤单的植物人,除了老爷子和管家,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他。
越想越觉得惨兮兮的。
而且现在脚还被自己压骨折了!
宁绥沉思道:“这样啊……那我多陪他一会儿,晚上做完检查我陪他一起回去吧。”
他不打算去唱k了,反正本来唱歌就不好听,対那热闹也不感兴趣,还不如待在植物人老公身边赚钱。
他腾出一只手给方大诚发短信,让他们先走。
管家笑吟吟的:“可不嘛,等大少爷哪天醒来了,你们可以一块儿去。”
晚上的澡是不是又有人洗了?
病床上的季郁呈:“……”
虽然有些不爽管家把自己的形象描述得这么脆弱无助,但如果这能让小妻子更加在意他一点,他倒是也不介意自己的形象被抹黑。
宁绥抓着他的手的这会儿,顶多也就一刻来钟,没有接触到五个小时。
可右上角的电量却悄悄涨了百分之三。
累计昨晚的,竟一共达到了百分之五。
季郁呈又扫了一遍电量,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把009敲出来:“这是为什么?”
009沉思道:“可能他対你的感情更深了点儿?感情格外充沛的时候肢体接触或许対电量增长有加成……我觉得,你的小妻子好像在心疼你?”
心疼?
季大少爷一怔。
被心疼,这対于季郁呈而言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受。
可是,滋味意外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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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季郁呈:老婆什么时候回?回来还记得我吗?还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