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菲的父亲是杜荣,这个你们知道吗?”慕青临说。
“知道啊……”符辉正头疼着,“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们所长都快愁死了。”
“你说你当时怎么就想到开直播了?”符辉的话锋突然指向周意,他是笑着问的,语气无奈,很明显是私下里和熟人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周意因着跟符辉不熟,只能听出里面的责怪。
她从余光里看了眼慕青临,闷着没吭声。
慕青临察觉到周意的情绪变化,掷地有声地说:“她要自保,还要保人,这是最有效方式。”
“确实,这才过去多久啊,江坪公安的微博都快被网友挤爆了。”符辉说。
“小辉,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你们必然要就杜文菲的事给公众一个交代,给了公众交代,势必就会得罪杜荣,你们想把这件事办得两头都满意根本没可能。”
“我们是人名警察,只会和人民站在一起。”
“嗯,不过,也许你们可以把这件事办得漂亮。”
“什么意思?”
慕青临把在附中和杜荣提到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同符辉描述了一遍,让他自己判断杜荣究竟是不是杜文菲的保护伞,是不是因为有他,杜文菲才能在逼得同班同学退学,又逼得副校长女儿跳楼后,依然安然无恙地待在一班,享受各种荣誉。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她当时没说的。
“我爸他们所最近在和八所合作一个工信部的项目,上个月的酒局上,有人喝多了嘴瓢,说为了孩子给杜荣送过钱。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不可能是个例。你们不是常说公检法不分家吗,可以找你们家能查的查一查。”
这件事慕青临之所以没在那天和杜荣说是考虑到贪和杜文菲的事不是一个性质,怕他狗急跳墙。
现在没必要了。
周意一场直播已经把杜文菲和杜荣送到了风口浪尖,她阻止不了,但能让浪翻得再大一点。
之前交换来的安全犹如地雷,随便一脚就可能踩爆。
只有从根本解决问题,她才能真的安心。
“姐,你这话就严重了,我得先回去汇报。”符辉说:“之后可能要请你过去一趟。”
慕青临义不容辞,“随时,另外,不要打草惊蛇。”慕青临提醒。
符辉哭笑不得,“姐,虽然你是记者,在某种意义上和我们的职业性质接近。但你不能因为我从警的年份没你当记者的年份长就这么不放心我啊。”
“不是不放心你……”慕青临声音发沉,“是我已经在这上面吃过一次亏了。”
慕青临说话的时候,握着周意的手突然变得很紧。
周意抬头朝慕青临看过去,她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说的这个亏就是指今晚的事吧。
联系起之前那句「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心急了」,周意几乎可以断定。
可她并不觉得慕青临有什么错,相反的,为了帮她,慕青临竟然在杜荣面前把自己豁出去了,她就不怕杜荣报复?
周意心里五味杂陈,生气、担心、感动、感激,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根本理不清自己到底想怎么样,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么为她的慕青临,她根本撒不开手。
符辉还有另一个当事人——慕子佩要问,不能耽搁太久,他给同事打了个电话,把他们叫过来后,对慕青临说:“姐,佩佩呢?例行公事。”
符辉刚说完,就有一个人影从他眼前快速闪过,准备去抱周意,被慕青临及时拦住,“小九身上有伤,尽量别碰她。”
慕子佩两眼通红,拉着周意的手哭得停不下来。
不一会儿,李成蹊和慕正槐跟在后面过来,两人神色轻松。
打完电话回来,正站在一旁看着的唐远舟则依旧满面愁容。
这么鲜明的对比让慕青临不得不替周意委屈。
和红门巷里的事无关,而是李成蹊那一推。
即使她是无意,依然在那一秒把周意只有孤零零一个人的事实扩大了无数倍。
她本应该被所有人夸奖。
就因为只有一个人,就因为没人替她说话,没人站在她旁边,才在那一秒被彻底无视,遭受了无妄之灾。
她自己可以不在乎,甚至反过来内疚,慕青临不行。
从她把周意送到附中,承诺会接她放学,而让吃醋的慕子佩去找她爸那个瞬间开始,她的心就已经偏向了周意。
她固然不是一个好姐姐,却也不能再当一个坏女人,把那个喜欢她喜欢得差点搭上命的姑娘的委屈弃之不顾。
“爸,阿姨,这是周意。”慕青临说:“今天晚上多亏了她。”
周意一惊,连忙往后拉慕青临的手,想让她别这么说。
她今天晚上是保护了慕子佩,可这件事会发生的最初原因不还是因为她一时冲动和杜文菲发生了正面冲突?
“是我连累了佩佩。”周意低声说。
慕青临快速回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默然良久,她才极力放缓了语气,“小九,做人可以有担当,但不能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样你身边的人会很累。”
“对!”慕子佩吸了一下鼻子,囔着声对父母说:“小九在班里就很护着我,每次杜文菲找我麻烦都是她替我出头。今天晚上的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杜文菲坏!”
李成蹊往前走了一步,真诚地说:“阿姨谢谢你了,真的,如果不是你,阿姨这会儿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周意当不起,局促地贴在慕青临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青临不忍心难为她,单方面岔开话题,“爸,阿姨,小辉和他同事有些问题要问佩佩,你们陪她配合一下。”
两人点头应道,很快被符辉请去了别的地方。
慕青临转过头问唐远舟,“小九今晚要不要留院观察?”
唐远舟,“要……”
“我陪她……”
“行,你肯定比我一个大男人方便。”
唐远舟离开后,慕青临先找值班医生做了详细沟通,之后陪周意回去病房。
周意安静地躺着,良久,她还是没忍住开口,“就算我没错,你也没必要和佩佩爸妈说那些话。这种时候,他们能听进去肯定最好,听不进去,说不定会反过来怪你帮我说话。”
慕青临正靠在窗边回信息,闻声抬头看向周意,“不说,你被推那一下就这么完了?”
“阿姨没看到。”
“我看到了。”
短短几个字,把周意平静的心绪搅得天翻地覆。
她无端回想起慕青临先前那声「在意」和同符辉的谈话。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她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周意一动不动地看着已经重新低头看向屏幕的慕青临,有些念头开始不受理智控制,“姐,你有,有没有一点喜……”
“我接个电话,你先睡觉。”慕青临打断,快步出了病房。
她的手机其实没有电话进来,只是听出了周意的意图,怕回答不了惹她伤心,更怕,更怕真回答了什么。
今晚这一通折腾,折腾的何止是周意和慕子佩……
慕青临在外面待了很久,等到夜深人静才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她的手里捏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条,趁着周意熟睡,轻轻塞进了她的手心。
——
翌日清晨,周意是被医生查房的声音吵醒的。
她睡得有点懵,忘了昨天的事,习惯性的抻懒腰动作一起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等好不容易缓过劲儿了,却没在病房里看到慕青临的身影。
周意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想问的问题没问出口,人还不见了。
她的一天就这么闷的开始了。
周意想拉高被子把自己的怨念盖起来。
听到布料摩擦纸张的声音,她动了动,从肩膀下头摸出来个纸条。
周意疑惑地打开。
上面只有聊聊数十字,却能把她已经准备埋起来的低落情绪直接捧上云端。
【小九,生日快乐。时间仓促,没什么好送你的,就留了白。
等你哪一天想到想要的东西了拿它来找我,只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实现。有效期:永久】
送周意这样一个生日礼物是慕青临临时决定的。
如果没有昨天的事,周意20岁的生日对她来说可能就真的不参与了。
可它偏偏发生了,还是以那样一种激烈的方式。
她无法弥补周意受到的伤害,更无法给她的心意一个明确答复,就只好寄希望于将来,希望周意有朝一日能有需要她帮助的时候,让她一次还清。
周意丝毫不知道慕青临的想法,她只能确定这是自己这辈子收到过的最好、最重、最盛大的礼物,可以让她品读的时候忘记一切烦恼和疼痛。
尤其是慕青临笼着一身晨光,从外面进来那个瞬间。
她脑子里蹦出了几句从新课标必读书籍里读过的诗:晨光来了,要洗你隔夜的灵魂。
慕青临走进来,往她眼底一站,明明比能洗净灵魂的晨光更加明亮。
她忽然就想跟她坦白一些事情看看了。
如果坦白了,慕青临还是会待她如初,那符晓的提醒——没完全做好决定之前不要轻易去动摇慕青临,大概就有结论了。
“姐……”周意叫了声站在床尾解早餐袋子的慕青临。
慕青临转头,“嗯?”
周意,“我能不能和你讲一个秘密?关于来红门巷之前那个我。”
作者有话说:
昨天写到了凌晨,有点懵,错别字先留着,改天再修
注:晨光来了,要洗你隔夜的灵魂——冰心《繁星·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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