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叫我什么?
西南的冬季常见晴天,白日里天蓝日暖,万里无云,但风很大。
慕青临只穿着毛衣站在树下,发丝被强风吹得四处乱飞。
她随手拢了一把不见成效,便没再动。
长久的沉默让风声变得聒噪。
慕青临后退一步倚靠着树干,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周意那句「慕青临,我知道了」。
是该知道了。
「心思」那么明显,「试探」也不懂掩饰。
可是二者都知道了,是不是就要开始躲她了?
……
“妍妍,你怎么还在那儿站着。”久等不到慕青临上去的陈朝匆匆过来,手里拿着个氧气瓶,递给她说:“难受了吸两口。”
慕青临笑得无奈,“还没到这种程度。”
陈朝表情严肃,“别逞强,这里海拔高,你现在状态又差,不舒服千万不要憋着,不然我们更担心。”
慕青临脸上的笑容停顿片刻,慢慢沉了下去,“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不管你了啊。”陈朝皱着眉说:“我们之间可是经历过被传绯闻的革命友情,坚如磐石,你老说「麻烦」这种话太见外了。”
慕青临挑了一下眉,“当时是谁为了拒绝班花,任由绯闻发展?”
陈朝,“那又是谁年少气盛,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两人对视几秒,同时笑了出来。
陈朝将氧气瓶换了只手,摆出一副为人兄长的模样,“话说回来,你现在什么情况?”
慕青临,“什么什么情况?”
“感情啊。你年纪不小了,别告诉我还单着。”陈朝探究的目光紧锁着慕青临,“一条微信就能让你紧张得外套不穿跑出来,打完电话又安然无恙,这么快的情绪变化除了恋爱还有什么?妍妍,你是不是有眉目了?”
慕青临笑了一声,偏头避开陈朝的注视,看向远处绵延不尽的蓝天,“就我现在这样,有也只能没有。”
陈朝一愣,语气突然变得严厉,“妍妍!你自己不往前走,谁都帮不了你!”
慕青临难得见陈朝生气,想贫嘴两句,视线转回来捕捉到他脸上的担心,什么都没有说,只摆了摆手,直起身体朝不远处的纯白小楼走去。
另一边,周意独自坐着,一动不动。
二月初的天依然透着寒气,风掠过河面吹上来,众人惊呼着躲避。
慕子佩快步跑过来,捡起周意掉在地上的围巾,抖着嗓子说:“小九,要不你回房间待会儿?这边一起风还挺冷的,我姐叮嘱了,不准你吹风。”
你姐说。
又是她说!
“她又不是我姐,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话?!”周意突然拔高的声音引得众人注目。
她慢半拍看到慕子佩脸上尴尬的表情,倏地松开紧攥着的手,从她那里接过围巾,用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同桌,对不起啊,我上辈子可能是冻死的,一冷就控制不住脾气。”
“吓死我了。”慕子佩拍着胸口吐气,“没事没事,你快回去吧,等攒够吃的,我给你送上去。”
“这多不好意思的。”周意勾住慕子佩的肩,和她一起往烧烤摊走,“不瞒你说,我的烧烤技术那可是红门巷一绝,就是平时懒得表现,今天让你开开眼。”
“太好了,我刚好觉得王小洋烤出来的东西狗都不吃。”
“你吃了……”
“昂?”慕子佩稍作思考,坚定地说:“接下来跟着你做人!”
周意,“保你梦想成真。”
后半程,周意一个人负责其他三十几个人的吃食,把自己忙成了陀螺。
陀螺要集中精神才能转得稳当,稍一分心就会变得摇摇晃晃。
她喜欢这个角色,并且做得很好。
吃饱之后,一帮人为了下午去哪儿玩这个话题吵得不可开交。
周意没参与。
一个人背身坐在烤摊边,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发呆。
冷风吹过,她低头咽了口唾沫,嗓子干涩发疼,是每次感冒前的必发症状。
周意低低笑了一声,心说:真棒,某人一眼不看,她就感冒了,不过还好,她只是一段时间没犯病,稍微适应一下就能扛过去。
“小九,去玩啦。”慕子佩在后面大喊。
周意背对她晃了晃手,片刻后起身走过来,笑弯着眼睛问:“去哪儿玩?”
慕子佩惊奇,“小九,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
“有么?”
“特别明显,是有什么好事吗?”
“一定要是好事才能笑?”
“肯定啊,坏事哭都来不及。”
“那我可能与众不同。”
——
接下来的半个月,周意再没有慕青临任何消息,只在开学后从慕子佩那里听说她有事耽搁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具体什么事,慕子佩没有说,周意也没问,每天除了看书做题,就是和班里的同学打嘴仗。
她本来想保持高冷到高考结束的,可惜了,有慕子佩这个团宠在,她想和一班的人保持距离都难。
当然,四十几个人不是四个,总有那么一两个例外,比如王菲菲和薛茜。
开学第一天,朱黎当着全班的面把进步神速的周意和慕子佩轮流夸了一遍,尤其是慕子佩。
她这次的数学成绩比平均分高出7分,排名更是让掉出一班的王菲菲和薛茜望尘莫及,再加上假期那次聚会徐迟没通知她们,两人心里不舒服,一见到慕子佩就阴阳怪气。
慕子佩自打知道成绩,每天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太平模样,王菲菲和薛茜想说什么全随她们。
周意不一样,她当时只要在,就一定不会给她们留脸,此举感动的慕子佩天天在朋友圈发文表白。
周意去看过。
内容没怎么注意,倒是共同好友的回应会逐一浏览。
慕青临一次赞也没有点过,更别说是评论。
那天之后,她好像突然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看起来干干净净,深究起来到处都是痕迹。
……
月底放假,周意连夜做完了试卷,第二天闲得没事干,主动找唐远舟接了张小图,之后一整天都在画室里泡着,看得明凯不禁感慨,“上个学果然不一样了,以前让你画图像上刑,现在坐得比我稳。”
周意头没抬,下笔很快,“不能老白吃白喝啊,万一哪天惹到唐远舟了,他把我扫地出门怎么办?”
“你会怕这个?”明凯笑问:“唐远舟前脚把你扫地出门,慕青临后脚就该把你打包打包,捡回家了吧。”
周意突然听到慕青临的名字,手腕一跳,板子上多出一条难看的黑线,她按着快捷键消除,再想落笔,却死活想不起来刚才改到了哪里。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她对我很好?”周意问。
“不是觉得,是事实。这种事儿,同病相怜的外人看得最清楚。”明凯换了支软毛油画笔,快速扫着自然的渐变色调,“小黑出来找活儿的时候和你年纪差不多,高中辍学,不是成绩不行,纯粹家庭原因导致,所以比一般人更容易耿耿于怀。”
“除夕那晚你去送慕青临,他喝酒上头,拉着远舟哭诉,问自己为什么就没遇到一个慕青临,要是当时也有人肯为他忙前忙后,他说不定就摆脱辍学儿童的命运了,还说什么,如果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她就是他没有血缘的亲姐,要孝顺她一辈子。这话听着滑稽,可如果不是真嫉妒慕青临对你的好,小黑有必要这样?”明凯最后问。
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