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舟摆摆手,“赶紧走……”
周意一路上楼,一路碎碎念着骂人。
平时磨蹭三四分钟才能听到关门声,今天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周意看到了。”慕青临说。
唐远舟有这个心理准备,“我不怕她看到,我怕她把责任揽自己身上。”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慕青临想起周意哭,语速突然变得急促。
唐远舟诧异地看了眼慕青临,如实道:“路畅和那男的事先来找过小九,想在这儿,结果小九没留。”
“她没义务留!”慕青临快速道:“我和路畅没什么交情,所以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他一而再再而三把人往周意眼皮子底下带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看见那些画面会怎么想?她才多大,以后的路长着,万一看到什么接受不了的,你让她怎么办?”
“我知道,我也是担心而已。”唐远舟语气沉重,“除了有事没事送蛋糕过来,路畅还帮小九收拾过几个老找她麻烦的混混,当时被打得骨头都断了。
小九虽然说话冲,但是记人好,今天闹这么一出,谁敢保证她不会在自己头上摁个忘恩负义的罪名?”
慕青临语塞,她偏头看了眼楼梯方向,沉声说:“我上去看看。”
唐远舟,“也好。我脾气差,说不了两句就得吵起来,现在就你她还会给个好脸。”
慕青临没多话,上去的时候同样步履急促,一直走到门口才忽然慢下来,动作轻缓地敲响了周意的房门。
周意声音很低,“我要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明显是托词。
慕青临没走,迟疑片刻后握住门把按了下去。
门应声打开。
周意不悦地抬头,看到是慕青临顿了几秒,什么都没有说。
慕青临走到桌边靠着,也没说话,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周意坐在床边,两手撑在身侧,弓着肩,低着头,沉默得时间仿佛停止。
“路畅带那个男的来过店里,我让他滚了。”周意突然出声。
果然还是往心里去了。
“就算这次你让他上来了,下次呢?他想靠不干净的手段赚钱,就要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这是因果,和你留不留他没直接联系。”慕青临说。
周意,“可能吧,不过路畅怪我了,他死不瞑目。”
“周意!”慕青临沉声,对比眼前这个沉闷丧气的周意,她还是喜欢那个又横又拽的,“不要对一个死人的想法妄加揣测,没有用。”
周意,“不是揣测,他明明白白告诉过我拿到这次的钱就能换来他妹的消息,可我还是让他滚了,把他逼得走投无路。”
“是,你是这么做了,可我想问,你这么做的时候,路畅生气了吗?”慕青临问。
她在赌,赌路畅就算为了曾把周意当成对亲妹的精神寄托也不会对她本为好意的拒绝发火,况且,他后来是真心对周意好。
那么,只要他没生气,周意就不必把这个因果怪在自己头上。
“周意,好好想一想,他当时生气了吗?”慕青临缓着声,一点一点引导周意。
周意说:“没有……”不止没生气,还道歉了,还,“还可能把临死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我。”
慕青临舒了口气,还好。
“他在电话里和你说了什么?”慕青临问。
周意,“说他要走了,说红门巷不能待一辈子,让我有机会回去上学……”慕青临,“你想吗?”
她不想,一点也不想。
话没出口,慕青临手机响了。
她的手机常年震动,还是架不住房间里太静,急促的响动在这里显得非常突兀,她顺手按下电源切到静音,过一会儿才拿出来接听电话。
“喂……”
“好,我马上回去。”
不到十秒,通话结束,慕青临把手机装回口袋。
没了那片亮光,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慕青临直起身体,继续刚才的话题,“周意,有些话虽然难听,却有它的道理,比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慕青临说话时小心留意着周意反应,确认她没有生气才放心地继续,“路畅混得没你好,才能比你看得真,他的话你要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认识的人不算多,但足够帮你找个好学校。”
周意在黑暗里抬头,“要是想不明白呢?”
慕青临走到周意面前,俯视着她被微弱月色照亮的眼睛,“周意,你如果真是个笨人,又怎么会想到把高考听力藏在歌名里?”
周意震惊地坐起来。
想到慕青临即使发现,也没有当面揭穿,心里被撞破的恼火很快熄灭。
不止这一次吧。
物理课后门那个对视应该就已经被发现了,还有姚晓琪的卷子。
……
周意认命地软下身体,微低了头,“你怎么那么能装?”
“我一回没装,你就指着我的鼻子让我少对你的事指手画脚,我还敢说么?”慕青临反问,接着说:“就连你说画画是在少年宫学的,我都没敢吭声。”
“我一个民生记者,能不知道少年宫招生什么条件?就你这种幼儿园毕业的,连一张申请表都拿不到。这么明显的bug,亏你当时说的不带一点犹豫。”慕青临说。
“是吧,我到现在都没发现。”周意说,她当时没犹豫是因为已经没把慕青临当外人了吧。
不是外人,就想和她说说实话。
“路畅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不知道我是主动躲进红门巷的……”周意平静地说:“既然是躲进来的,又怎么会因为他几句话就轻而易举的走出去?”
慕青临曲着的那条腿往回收,「躲什么」三个字就在嘴边,她却没敢问出来,怕和上次在佛魔门口一样闹得不欢而散。
犹豫片刻,慕青临决定不去逼周意,可她也从来不是个完全心慈手软的人。
“那就不想路畅的话,只想红门巷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的避风港,想想你自己的将来,想想身边对你好的人,想想我们希望以后的你是什么样子。”慕青临的语气轻缓又郑重,“小九,你不是会记人好吗?记住了就要给回报,否则你再受宠也还是一个自私怯懦,不值得被爱的人,明白吗?”
周意压在窗沿的手用力握紧。
可能明白吧。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接慕青临的话。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她讲过道理了,这两年在佛魔,她只感受到了唐远舟的单方面武力镇压。
慕青临要回台里,没时间等周意组织语言,她不放心地走到周意跟前,摸了摸她的头,问:“一个人行吗?”
周意罕见得没给慕青临一爪子拍走,而是低着头,回了她一个含混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