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真言—3
谢晗看着魏芳韶明显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表情,温和的笑了笑,“我如今年纪大了,也经不起奔波劳碌,便待在这曲州养老,不跟你们出去折腾了。你们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送信来问我就是了。”
魏芳韶一脸感动和愧疚。
谢晗自己倒是无所谓,“又不是你的错,你有什么好愧疚的。而且年纪大了,到处倚老卖老,对你们未必就是好事。”他一边随口感慨,一边还不忘给远在京城的陈夙挖了个大坑。
“不过,有些事情,倒是要交代你们一下,省得你们莫名其妙的栽了跟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立刻耳朵都竖了起来。
谢晗抬头,摸着胡子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千头万绪,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听说因为黎万里下狱,这内阁才给你挪出个位置?”
“是的。陛下斥他玩弄权术,结党营私,心怀不轨,辜负圣恩,即刻下狱,严加审讯。”魏芳韶对当时的场景记忆犹新。
谢晗眉峰微微的跳动,那幸灾乐祸的痛快眼看就要压制不住跃然脸上,“呵呵,这个老小子,该!”
陆琅琅轻咳了一声。
谢晗,“咳咳,哎……说到哪里了,人老了,话说一半就忘了。哦,说到内阁。当时内阁有三人,我,黎万里,陈夙。黎万里能在我走了之后,力压陈夙,把内阁变成了他的一言堂,你们可知其中缘由?”
“可是因为陈阁老性情温和,不喜争辩?”魏芳韶想起那天在宫道上,陈夙对自己的温言嘉勉。
谢晗用一种欣赏奇葩的目光看着他,“性情温和,不喜争辩的都在国学里修书呢,他要是不争,能混进内阁?”
陆琅琅又轻咳了一声:别忘了,您也混过那里。
谢晗回了个眼神:别打岔,真是的。
魏芳韶被问得一头细汗。
谢晗接着道,“三皇子的生母是宫中的万贵妃,虽然因为太子的缘故,一直未能封后,但如今陛下后宫唯她独大。她在后宫,黎万里在前朝,所以这才压得陈夙无法抬头。”
陆琅琅八卦之心顿起,“为什么万贵妃挑黎万里而不是陈夙?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啊?”
谢晗淡淡的道,“自小同居长干里。”
哦哦,陆琅琅立刻把戏码脑补全了,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宫门一如深似海,再见萧郎,嘿嘿,也可以不是路人。
“陛下知道吗?”陆琅琅眉眼贼溜溜的。
谢晗也很想八卦一下,但是碍着魏芳韶在此,不太好明说,“以前应该是不知道的,但现在,就不好说了。”
欧阳昱,咳咳:歪楼了,歪楼了。
谢晗神色一正,“正因为万贵妃和黎万里,一后一前,把持着朝政宫闱,而陛下这些年又缠绵病榻,没有精力再做其他的事情。陈夙内外都无助力,只能伏低做小。而黎万里也需要有一个人挡住别人的口舌,占着内阁的位置,所以陈夙才能安安稳稳地在阁老的位置上做了这么久。可是黎万里如今倒台了,你又是个刚入阁的愣头青,他这会儿当然要鼓动你大张旗鼓,借你的手,做他的事情。待到哪一日,你碍着他的路了,呵呵,你自然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魏芳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你怕啦?”谢晗笑咪咪的问。
魏芳韶苦笑了一下,“如今,我便是怕,也是来不及了。”
谢晗点点头,“嗯,这还像个样子。古有萧何月下追韩信,今有芳韶千里访欧阳,我也期待你二人能成就我朝名臣良将的一段千古佳话。”
能得谢晗如此看重,魏芳韶很感动,“芳韶必定不负老大人所期。听老大人一番指点,胜似我在朝堂经营十年。可是就眼前这样的局面,还请老大人指点明路。”
谢晗嗯了一声,眯了眯眼睛,“陈夙此人,极能隐忍,黎万里去后,你根基全无,朝中就成了他一人独大。他必然要借你的手,去铲除那些不肯投向他的黎万里的党羽。你要耐得住性子,不要成为他手中的刀,尽量离京城远远的,尽管让他们去斗,必要的时候,尽管把火架起来,烧他陈夙一个焦头烂额。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天下,先不要起兵祸。待欧阳拿住了兵权,大军在手,他陈夙不低头也要低头。那个时候,你再来收拾朝政。吏部里有几位我极为欣赏的小辈,你可以去找他们。先悄悄的提拔一些骨干之臣,先放在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位置上历练一段时间,待时候到了,也免得青黄不接。”
陆琅琅听得眼皮直跳:不愧混了一辈子朝堂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