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月白许久未有过的耐心和温柔, 牵动了孟雁秋一颗在委屈中压抑了两年的少男心。
孟雁秋平日里最看重的面子也不要了,抱着盛月白的胳膊号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要盛月白再次对他作保证。
盛月白很有耐心, 把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又再重新说一次:“我保证, 以后不会再不理你了。”
循环往复不知道多少次。
在旁边忍了半天的孟擎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拿脚踢了孟雁秋一脚:“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药也送了, 话也说完了, 没事了赶紧给我滚!”
孟雁秋闻言耳朵动了一下,却依旧趴在栏杆边上, 嘤嘤嘤地冲盛月白撒娇, 连头都不回一下。
放在平常孟雁秋当然是不敢公然挑衅孟擎宇的。
孟大帅奉行棍棒教育, 教育方式与训兵无异,甚至对孟擎宇还要更严格, 平常能动手就绝不动口, 常借切磋之名把孟雁秋揍一顿, 孟雁秋一向怵他。
但今天仗着有盛月白在这儿,孟雁秋笃定了孟擎宇不可能在盛月白面前跟他动武, 头顶上没了威胁,胆子比天还大。
装聋作哑, 对孟擎宇的话全佯装听不见。
孟擎宇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孟雁秋从地上提溜起来, 打算把他直接扔出去。
孟雁秋扒着栏杆不放, 死活不愿意走,嘴里还大声嚷嚷:“你要说话赶我做什么?你这是嫉妒!你就是嫉妒少爷对我好!自己却没人搭理才非要赶我走!”
孟擎宇脑门上青筋突突地跳, 脑子被孟雁秋吵得嗡嗡作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竭力地压抑住了要把他打一顿的冲动。
孟擎宇一字一句地问:“我再问一遍, 你到底走不走?”
孟雁秋抖了一下,凄惨地喊叫起来:“哥!哥!你看他!你不在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孟擎宇怒火中烧,丢开孟雁秋的衣领,撸起了袖子:“我看你今天是要造反了!”
盛月白忍不住笑起来,开口道:“孟雁秋,好了。”
孟雁秋立刻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盛月白。
盛月白笑说:“等我出去了就去找你,今天探监时间有限,我们还有点儿事要说,去前边帮我看着些。”
孟雁秋表情明显有点不太愿意,但还是说了“好”,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太自信地跟盛月白确认道:“那你说话要算数啊。”
盛月白微微一笑,“嗯”了一声,说:“快去吧。”
孟雁秋立刻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赶着上阵似的,一溜烟就跑了。
孟擎宇骂道:“这混小子,从小到大也就只听得进去你的话……”
话还没说完,孟雁秋被狗撵似的脚步声又重新传了回来,孟雁秋扑到栏杆边上,把自己的怀表掏出来,塞给了盛月白。
孟雁秋气还没来得及喘匀,语速飞快地说:“哥!这个表盖勉强还能当镜子用,你一定要记得把药抹了!”
盛月白听着孟雁秋乐颠颠跑远的脚步声,不禁笑了。
“这小子……”孟擎宇也笑了,说:“他也还算是中用,刚才在外面听人说你被欺负了,撸起袖子就冲进刑讯科办公室去跟人干架去了。”
盛月白一怔,想起了孟雁秋刚才脸上挂着的菜,说:“怎么不拦着他?”
“为什么要拦?”
孟擎宇不以为意道:“徐献那样的玩意儿就该有人给他点儿教训,孟雁秋若是只知道哭哭啼啼,连这么点儿魄力都没有,以后也不必要往你跟前凑了。”
孟擎宇不欲在论孟雁秋的事上浪费太多时间,面色沉下来,低声问道:“万老来上虞是你安排的吗?”
盛月白愣了愣,面色微变:“老师过来了?”
孟擎宇也愣了,深呼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万老及时赶过来替你作担保,警察局那帮人恐怕要对你用刑了!”
盛月白根本不管自己是不是会被用刑,依旧心心念念着孟擎宇上一句话,焦急地问:“老师怎么会来?老师如今是京大校长,现在最重的就是名声,怎么能站出来替一个嫌犯担保?”
“替你担保的不是万老。”孟擎宇说。
孟擎宇无奈解释道:“是你一个叫汪长柏的师兄,他在京身居高位,担保对他不会有多大影响,只不过作为案件担保人,为了避嫌,在案件查清之前暂时不能和你私底下见面。”
盛月白心下松了松,整个人还有点呆呆的,一时没说话。
孟擎宇脸色不太好,又道:“各地的警署都直属中央警署,权利不小,上虞警署想踩着孟家抬威风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方才只是进来就已经费了不少功夫,恐怕再插手只会适得其反。”
盛月白缓了过来,轻轻摇摇头,说:“别把孟家搅进来了,我心里有分寸,先跟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孟擎宇道:“是有人报的案。”
孟擎宇皱着眉,说:“我起初以为是昨天金海楼附近有目击者,听到了枪声,刚才去问过才知道,警察局今天一早接到了报案,有人指控你杀害美军驻军。”
盛月白表情里没有多少惊讶,沉默了下,说:“是谁?”
孟擎宇沉着脸,语气压抑着怒意,说:“警署不肯明说,说是为了保护证人,只透露说是两个女人。”
“不过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了。”孟擎宇面色嘲讽,道:“能供出那样的证言,已经是不打自招了。”
盛月白嘴唇动了动,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