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央英语不大好,之前都是舅舅给他补课,这会儿舅舅“哑”了,没办法,只能贺南鸢代劳检查他的功课。
隔着门,我听到一开始贺南鸢还是用层禄话在给小朋友讲题,心态比较平和,但渐渐的,语气就急促起来,到最后甚至开了国语。
“这个固定搭配上一张卷子不是刚刚讲过吗?你为什么又忘了?”
黎央声音怯怯的,用的还是层禄话。
“用不上?你人生用不上的东西多了,难道都要一一舍弃吗?”
还好我因为初中是国际学校读的,虽然拼写差了点,但口语还算不错,背起单词句式也没那么痛苦。
贺南鸢没空陪我玩,我闲来无事在庙里瞎溜达,一会儿捧着奶茶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雪山,一会儿在屋里做拉伸运动,期望开学身高能再长一些。
原地跳了一百下,跳得额头微微冒汗,我甩着膀子走出小楼,不知不觉到了主屋门前。
“我赢了,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
屋里头,柏胤带笑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让我瞬间梦回爬墙夜,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先一步藏到了门后,悄咪咪往里看。
柏胤与舅舅隔着矮几,相对坐在神像旁,几上摆着一幅棋盘,其中散落有黑白两色的棋子,显然正在对弈中。
我:“……”
我就说嘛,大白天大门还开着,随时有信众来找舅舅,就算他跟柏胤两个独处一室,料想也干不出什么。
一抬头,舅舅看见我,可能我这个姿势实在太猥琐,他明显地愣了愣。
“舅舅,叔,下棋呢?”我赶忙主动走过去。
柏胤闻声回过头:“怎么就你一个人,小鸢呢?”
“小鸢给黎央辅导英语作业呢。”我蹲到他们边上一看,棋盘上纵横交错着十几枚枚棋子,组成了一副……五子棋?
舅舅这么个谪仙一样的人物,加柏胤一个贵公子,竟然盘着腿在神殿里下五子棋,两个人多少在我这儿有点形象坍塌。
“这黑子的棋路……很,很突出啊。”可以看出,白子就是个新手,还没有掌握五子棋的秘诀,一直围追堵截黑子,但最后还是让黑子连起来了。
柏胤微微一笑:“是你舅舅让我。”
手掌撑在几上,我跪在地上,直起上半身注视着棋盘道:“舅舅你会不会围棋啊?我会下围棋,咱俩来一局吧?”
下什么五子棋啊,幼稚死了。
“哟,你这么厉害,还会围棋啊?”柏胤扯了扯我的衣服,让我坐他的位置,自己重新扯了个蒲团自然地挤到舅舅身边去了。
“我会的可多了。”属于啥都学了点,但啥都不精。我甚至还会一点音乐——一根手指弹《学猫叫》。
“那你可当心点,你舅舅围棋厉害着呢,他不让子我根本赢不了。”
舅舅垂眼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归进盒子里,动作不紧不慢,脸上表情不矜不伐,颇有点世外高人的味道。
我不敢掉以轻心,正色道:“舅舅你别把我当外人,尽管放马过来。”
舅舅果然是很厉害的,我不仅要让子,还要柏胤给我当外援才能跟他堪堪打个平手。一旦柏胤这个狗头军师发挥失常,我就只能被吊打。
不过输归输,和舅舅下棋还是非常有趣味的。柏胤是个性子活络的人,尽管舅舅在止语,但有他在就怎么也不会冷场。最神奇的是,他和舅舅沟通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文字,只一个眼神好像就能懂对方想表达什么。
要不是隔壁村有个老人去世了,下午舅舅要离开神庙去隔壁村主持葬礼,我能缠着他们下一天的棋。
“这么喜欢,拿回去让小鸢陪你一起玩吧。”看出我意犹未尽,柏胤松着筋骨提议道。
我没有盲目地抱起棋盘就走,而是一脸期待地看向了一旁的舅舅,等着他老人家发话——这个家,我还是知道是谁做主的。
迎着我的目光,舅舅笑着点了下头,摆摆手,示意我走吧。
“谢谢舅舅!”将两盒棋子放进棋盘肚子里,我向两人道别后,抱着棋盘就回了小屋。
白天被贺南鸢折磨得够呛,黎央晚上不到八点就上楼说自己要睡了,我看他那个虚浮的脚步,应该是伤元气了。
“我们来下棋吧。”小朋友一走,我就将棋盘摆到了沙发上。
乡村的夜晚总是缺少娱乐活动的,神庙里连个电视都没有,只能自己找乐子。
卷子要做,但也不能不知节制地做,毕竟我们还在长身体,做坏了影响以后发育就不好了。
“你哪儿弄来的?”贺南鸢在沙发上坐下,帮我一起把两盒棋子拿了出来。
“舅舅给的。”我拨弄着石头材质的棋子,眯着眼问道,“你会围棋吗?”
“会。”贺南鸢回答得几乎没有迟疑。
可恶,他说“会”那一定很厉害。
“……那五子棋呢?”
“不大会。”
我邪魅一笑:“那我们就来玩五子棋吧。”
贺南鸢:“……”
“谁赢了,就可以让输的人满足他一个愿望。”我还没说什么愿望呢,贺南鸢就露出一副知道我要干什么坏事的表情,把棋子往盒子里一丢,作势就要起身。
我一把拉住他:“有话好说你别走啊!三局两胜行不行?赢的那个人愿望不能过夜,也不能出这间屋子。如果输的那个人觉得自己做不到,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大冒险换真心话,这总行了吧?”
贺南鸢坐回来,看了眼空荡荡的棋盘,道:“第一局我先下。”
我心里嗤笑一声,道:“可以。”
第一局我本来就是想让他吃点甜头的,谁先下都无所谓。反正,最后我都会扳回来。
当贺南鸢的五子顺利连成一线,我爽快地丢开棋子,问:“你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