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明星一出现,沈宜之沉静的眉眼便会有细微的变化。
她会在出电梯后刻意地走慢,和她一起落在后边,好和她多待会儿。
会在小明星还没出戏时,故意去提醒她嘴唇上还沾了口红。看到小明星又害羞又气鼓鼓的样子,她的唇角会悄悄上扬,像是十分愉悦。
周彤都看在了眼里,这时将这些她观察到的细节一一指出来,认真地告诉她:“你对她太特别了,跟对别人都不一样。”
沈宜之沉默着没做反驳,算是默认了,她对宁稚确实不一样。
然而她承认了,反倒让周彤疑惑起来。
既然宁稚这么特殊,那么私底下提起她,总该有些不同的情绪,或是微笑,或是苦恼,又或者像一般女生那样的微带羞意。
但这些情绪都没在沈宜之脸上出现。
她依旧沉默,面容宁静,要说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也只有那双的眼眸,像蒙上了一层湿润的雾,愈加的幽静,也愈加的沉寂。
周彤猜不准她究竟怎么想的,只好半含试探地提醒道:“你可注意些分寸,要是撩过了头,万一她会错意,喜欢上你怎么办?”
她这话使得沈宜之有片刻怔神,她想起六年前和宁稚最后一次见面。
在她们家楼下的那盏路灯下。
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空气格外阴冷。
宁稚一向明亮的眼睛被熄灭了光,漆黑空洞地望着她,她的声音低低的:“我是没什么资格跟你谈喜欢,也不配让你喜欢我,可是沈宜之,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会回应我。”
她从来没有听过宁稚说过这样自轻自贱的话,但那天,她像是把自己在父母的抛弃,他人的怜悯与嘴碎中辛苦搭建起来的尊严都舍弃了。
“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她低下了头,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然后,她真的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没有发过短信,成全了她的避之不及,消失得彻彻底底。
沈宜之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才淡淡地笑了一下:“她不会的,她不会喜欢我。”
周彤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笃定,迟疑道:“这谁说得准。”
“宁稚……”沈宜之说出这个名字,想到几个月前,她从父母那里得知宁稚的奶奶病重。
她顾不上其他,只想奶奶要是出事,宁稚恐怕会撑不住,焦急地往医院赶。
到那里时正遇上宁稚的爸爸在病房外,软声对她说:“你有空就经常来看看爸爸,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说话了。”
她知道宁稚有多在意她父母谁都不肯要她的事,也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宁稚都在等着不管是爸爸也好,妈妈也好,能够去看看她。
但那天,她嘲讽地看着眼前那个男人,语气平静却锋利:“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转开了头,眼睛里还带着尖锐的讽刺,目光正好对上她的眼睛,就像是对她说的一般。
那是六年来,她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去年秋天,在一家电视台,她们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宁稚看到了她,立刻就走开了,没有一丝想要和她重逢的意思。
见她说了“宁稚”两个字就停顿了下来,周彤追问:“宁稚怎么?”
宁稚从小就被人当包袱似的甩来甩去,她把自尊看得很重,她有着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傲气。
她不会让轻视过她的人再次看低她。
也不会稀罕迟来的关心。
沈宜之一时不知该怎么描述,她也不愿意对着其他人剖析宁稚,于是过了片刻,才答非所问地说:“我以前没有处理好一些事,让她很难过。”
周彤从她这句话里听出许多纠葛来,一下子倒也不好说什么了,她看着沈宜之平静的面容,最后,试探地问了句:“那现在呢?你现在喜不喜欢她?”
沈宜之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神色有片刻凝滞,过了会儿,她笑着摇了摇头,看了周彤几秒,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很荒谬,又摇了摇头,说:“她才多大呀。”
这回周彤笑了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调侃:“二十岁,不小了,哪怕是一般年轻人,这个年纪,也早就在大学里谈恋爱了。”
更不必说娱乐圈这么开放的环境。
沈宜之像是被点醒了什么,一下子愣住了,但很快她想起宁稚的那句再不打扰,想起电视台里她视若无睹的转身,想起医院中那个尖锐嘲讽的眼神。
她终于还是没再多想,说:“等电影拍完,我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等电影拍完,宁稚再找她,大概就是来向她提出离婚的时候。
宁稚对着0929一顿抱怨,抱怨完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她回复。
不过宁稚觉得舒服多了,言瑾说得没错,人在不开心的时候,确实需要一个树洞来倾诉一下的。
她丢开手机,继续看剧本。
她现在再看剧本,可就不是之前那种外行人瞎较劲地看了,现在她学了许多技巧,已经能看出很多门道来了。
她照旧用功到很晚,把一些拿捏不准的都记下来,打算明天去问导演。
她不允许自己拖剧组的后腿。
等洗完澡出来,她伸了伸懒腰,倒在了床上,才发现0929回复她了。
她的回复还是很短,依然只有一句。
“那她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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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滴,迟到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