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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冉双腿生风地走回住院部,自从病复发之后她还没有走得这么快过。


推开病房门,于珍坐在床上,对着镜子搔首弄姿。


她头上戴的那顶假发是何冉的,见正主回来了,连忙摘下来还给何冉。


于珍悻悻然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啊,我就想试试效果。”


何冉不以为意地说:“没事,你喜欢就拿去。”


于珍推拒几番后收下了,又向何冉打听:“你的假发是在哪买的啊?每一顶都那么好看,给我介绍一下吧。”


何冉拿出手机,分享了一个网址给她。


这段对话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或许很滑稽,但对于她们这一层楼的女病患来说却再正常不过。


于珍对于何冉送给她的假发爱不释手,临睡前也一直带着。


何冉准备休息时,于珍叫住她,“何冉,你帮我画幅肖像吧。”


她坐直了身子,用手打理发梢,“就画我现在这个样子。”


何冉笑了笑,“不是说等你出院了长出头发再画吗?”


于珍不知想起什么,眉头间笼罩着一抹愁云。


她声音低落下来,“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何冉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她从桌上拿起一张白纸和炭笔,走到于珍床边,问:“我的素描本弄丢了,用普通的纸帮你画可以么?”


于珍笑着说:“听你的。”


何冉坐下来,一边削铅笔一边仔细观察于珍的五官,在心中打好草稿。


比划片刻后,她突然发现:“你跟我以前一个病友长得挺像的。”


于珍笑起来,“是么?”


“嗯。”何冉轻轻地点了下头,“而且她也喜欢看威尔伯的书。”


“这么有缘啊!”于珍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何冉一下子张口结舌。


在何冉犹豫的几秒钟里,于珍很快就领会到她的意思,脸色渐渐惨淡下来。


气氛变得尴尬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房间里只剩下锋利的刀片行走在笔头上单调的声音。


那之后她们没有更多的交流,一个安静地坐着,一个安静地作画。


*


自从上次何冉药物过敏后,就转用了腰穿的治疗方案。


正常情况下是薛医生亲自操刀给她做,薛医生手法老练,很快就能结束,也毫无痛感。


但如果碰到薛医生不在的时候,换其他医生来操刀,就有罪可受了。


何冉蜷缩成一团躺在病床上,背部弯曲成不自然的弓形。


可以感受到冰冷彻骨的钢针挑破自己的皮肉,在筋骨里缓慢地深入着,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疼痛和恐惧,同时折磨着人的*和心灵。


即使腰部打了麻药,大脑仍旧非常清醒,在何冉的呻/吟声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刻骨铭心。


最长的一次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总共换了三四位医生才帮她做完。


结束之后,何冉精疲力竭地瘫在病床上。


她克制不住身体直冒冷汗,湿透的衣服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如果有那么一刻想要一死了之,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了。


腰穿后的六个小时必须平躺在床上,不能移动。没人陪她说话,何冉只好逼迫自己睡觉。


夜雨声烦。


凌晨三点,何冉被扰醒之后,后半夜再不得安宁。


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又开始苏醒作祟了,由腿部一直向上蔓延。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腰穿次数过多,她的四肢感官逐渐变得迟钝,起初只是出现了一丝麻木。到现在,连走路都是东倒西歪的。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个把小时,仍无法入眠。


忽闻身旁传来一阵低低的抽噎声,何冉侧耳倾听,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阵时有时无的抽泣声与潺潺雨声混淆,不易察觉。


何冉犹豫片刻,轻唤了一声:“于珍?”


哭声戛然而止,几秒之后从床帘的另一边传来回应:“嗯。”


“你怎么了?”


“……”


很久才有回音:“我没事。”


“真没事?”


“……”


何冉吃力地挪动着麻木的双腿,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先把灯打开,然后缓慢地走到于珍床边。


视线接触到的是一双红通通的眼眶,泪光闪烁。


连续的高烧已经将一个正值年华的女孩摧残得面黄肌瘦,眼窝深深凹陷进去,瘦得不成人样。


何冉坐下来,问:“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帮你叫护士?”


“不用。”于珍摇头,声音低若蚊吟,“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她双手掩面,肩膀不停地抖索,“怕死。”


于珍带着哭腔说:“我在网上查过了,很多得这个病的人都是因为复发才死的,我觉得我也快撑不过去了……”


何冉安慰她:“别想那么多,大多数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于珍抽着鼻子说:“我知道,可是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每次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我就会胡思乱想,是不是黑白无常来过?刚刚我还梦见他们站在窗户上阴笑,要来抓我……”


何冉努了努嘴,说:“也许他们是来抓我的呢,你自作多情了。”


于珍破泣为笑,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你还挺幽默的。”


“是么。”何冉淡淡地笑,“但是我男朋友从来没被我逗笑过。”


提到这个话题,于珍又沉默了。


许久之后,她才缓慢地开口:“其实我也有个喜欢的男生。”


“高考后他跟我告白了,在那之前的一个星期,我在家里突然晕倒,之后被送到医院查出复发……”


“然后呢?”何冉问。


于珍说:“我没跟他在一起,现在他有女朋友了。”


“那他知道你的病吗?”


于珍摇头:“不知道。”


何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话不投机。


过了一段时间,于珍才接着说:“我好想在临走前见他一面,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可是我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相见还不如怀念。”


她停顿了很久,转过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画纸递给何冉,委托道:“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帮我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好吗?”


何冉伸手接过,打开来看。


那是她帮于珍画的肖像,画上的女孩巧笑倩兮。画纸对折的地方,夹着一撮用红绳系着的发丝。


从何冉嘴边泛起的笑,带着浓浓的苦涩味道。


原来每一个女孩子心里都有同样的念想——


千百年后,即使她们的骨灰已随大江东去,湮灭在风尘中。


但这细细的发丝仍旧坚韧长存,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情义。


*


也许那天于珍梦到的黑白无常并不只是假象,两天后的晚上,她在一场睡梦中永久的离去。


因反复高烧不退而导致的器官衰竭,医生们也无力回天。


翌日,于珍的母亲来病房收拾她的遗物。


令何冉感到意外的是,于珍居然留了一本书给她,是她最爱的《恩宠与勇气》。


何冉犹豫了很久才翻开来看,书页里夹着一张自制的书签,散发出淡淡的余香。


书签上保留着娟秀雅致的字迹,记录的是书里非常有名的一段诗。


不要在我的墓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也未沉睡。


我是呼啸的狂风,


我是雪上闪耀的钻石。


我是麦田上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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