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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⑩(1 / 2)

微冲让韩贯拿走了, 陈福手里只剩了把小的,推弹上膛,心里几分庆幸:幸好韩贯的弹匣已经打光了, 这要是微冲落到对方手里、反过来对付,那可真是够喝一壶的。


临近门口,陈福又叫了声:“韩贯?”


还是没声息。


陈福心一横,一个猛冲进门, 枪口平举,以待随时击发。


门内所见, 让他头皮发凉, 既感惊愕又觉诡异。


屋里很乱, 废置机井房的常规配置:早已朽坏的水泵、积满尘土的水管,地上落了不少砖屑, 那是墙被子弹击穿之后带下的碎料。


空地上, 洇一滩血。


靠墙角的地方,一口井, 一般废弃了的机井房, 要么大门锁死, 要么井口堵填, 这是防止孩童玩耍时掉进去或者家禽误入——井边摊堆木板条,显然, 片刻之前, 这些木板还是用来盖住井口的。


但现在,木板被掀移开了, 韩贯大半个身都没入井下,只有肩部以上露在井外,低垂头, 两条手臂外扒,跟经典恐怖电影《午夜凶铃》里、正要往外爬的贞子似的。


除此之外,没看到第二个人。


陈福心里骂了句“艹”,这机井房里头藏不了人,高处个小气窗,但没见人出来过,毫无疑问,那女的在井下头。


小心翼翼,一步步挨近,到底是关心韩贯:“老弟?老弟!哼一声。”


身为地枭,自信:重的伤,也不至于死过去,哼还是能哼的。


果然,韩贯的身体似乎耸动了一下,喉腔处发出一声模糊而又怪异的嘶噎。


真特么要命了,陈福脚下迈近,身子却极后仰,同时斜乜眼看井下:看不见,机井的口一般打得比较小,现在这亮度,加上又是在屋内,压根瞧不清。


心往下头放两枪,又怕打韩贯。


陈福心中默念“1、2、3”,一声怒吼,一把抓住韩贯的后颈皮兼衣领猛然外拎,同时枪口朝向井内,砰砰连放。


地枭本就大,陈福又是个中精壮,拎举个上百斤不是问题,但即便如此,还是觉得,手上的重量有点异样……


来不及了,就在他拎出韩贯的刹那,条人影从韩贯的身下翻出,连这人长相都没看清,就见一道森然寒光向喉间抡来。


陈福心知不妙,一把撒开韩贯,同时枪口回指,然而还没来得及扣扳机,就觉得掌心中段如被风吹、一阵冰凉:下一秒,的半个手掌,枪,以及握着枪的几个指头,已经尽数飞了出去,在井口边“咣啷”磕了一下,然后直落进井中。


聂九罗重重砸落地上,心中懊恼极了:她本来就是依附在韩贯的身体上、借于他的,陈福一撒手,她也随之下跌,刀尖难免失去准头——绝好的、可以在几秒内干掉陈福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她有经验:一旦不能偷袭得手、一击得中,紧接的对决就会无比艰难,陈福本来就是条悍狗,现在,得变成躁狂的疯狗了。


陈福眼皮痉跳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井口:枪和半个手掌已经下井了,落了两个指头在井边。


自己……手掌没了?


疼痛来得点滞后,陈福左手包住半个右手,一张脸无比扭曲,凄厉地痛嚎起来,还以头撞墙,哐哐声,又一阵狂搓生磨,抬头时,额头一片血肉模糊,还几道血道子下流,把一张脸切分得分外凶横狞恶。


这是特么受到刺激,狂性复苏了吧。


聂九罗咬牙站起身,系紧大衣腰带,这大衣,平时为姿态好看,都是敞穿的,现在不行了,系得紧点好,权当包扎了。


不能看,只要没看见,她就能当自己没伤。


两条腿有点发颤,痛逐渐模糊,但是能听到血滴在脚边的碎声,她一点都不怀疑只要嘴里咬的这口气泄了,她立马就会倒下去——所以不能泄,强敌当前,泄了就是死。


她不能死,她八岁朝蒋百川讨来的幸福生活,一路辛苦打造,而今渐成规模,很可能再攀顶峰,老蔡说过,她有希望开巡展呢,不能让这东西葬送了,谁葬送她,她就葬送谁——今天,要么是她走出去,要么是她和双双死这,反正,走不出去。


陈福目眦欲裂,吼韩贯:“老弟?”


看到韩贯喉口的血洞了,但没太担心:是大伤没错,恢复一两个月,也就好了。


抬眼看聂九罗:“你是谁?”


聂九罗没吭声,现在一丝一毫的气都是宝贵的,她没气说话。


陈福忽有所:“你特么是……缠头军的人?”


现在哪还什么缠头军,古早传说了。聂九罗掌心抵住刀柄,脑子里嗡嗡的,可能是因为失血太多,眼前一阵阵发黑:得正面杠了,陈福比她高,她很难攻得到他颅顶,只能重点去断脊椎,得绕去他身后……


见聂九罗一直都不说话,陈福失了耐性,大吼一声,伸手就去抄墙边立的撬棍,却忘了自己右手已经废了,一抄抄了个空,聂九罗觑这个机会,冲着陈福腰腹处直扑了过去,一手抱住陈福的腰借支撑身体,另一手悍然翻出了匕首。


陈福也不是吃素的,知道不好,两手下抄,硬生生揪抓住聂九罗腰际,把她整个人抬举起来,向对面墙便砸。


聂九罗眼前一黑,只觉得身子骤然腾空,紧接砸上墙面,然后便跌撞下地,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金星混着血色乱冒,之前明明缚好的头发也松脱下来。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陈福左手抓起一根泵管,冲着她的头砸下来。


水泵这玩意儿,大多是合金钢制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多重,聂九罗身体应激反应,脑袋急偏,泵管擦着她耳边直砸在地上,把水泥地生砸出一个碗口大的凹窝,也砸得她耳膜嗡嗡蜂响。


一击不中,陈福杀红了眼,又是一下手起泵落。


这要是被泵给砸死,死得也未免太难看了,聂九罗用尽全力翻身避过,这一翻使了大力,腰腹处翻江倒海,仿佛丢落下好几个内脏——不过没能翻到底,泵管落下,把她一大片头发砸进了凹窝,扯住头皮,让她没法翻彻底。


既然翻不过去,就翻回来吧,聂九罗收势急转,一刀插下,刀尖自陈福右脚鞋面没入,直至探底。


陈福只觉得脚上刺痛,趔趄直退,一般情况下,脚上插刀,跟打了钉没两样,人是退不动的,但绝就绝在聂九罗这把匕首太过锋利,一退之下,眼睁睁看匕首从鞋尖处直豁而出,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屁股跌坐地上,抱住脚凄厉惨呼。


鲜血从鞋底的裂缝中涌出,滴滴拉拉洒了一地。


聂九罗仰面朝天,哈哈大笑,然而刚笑出声就止了:她的气泄了,没力气了。


这机井房没天花板,顶上是梁架,光秃秃的,很丑,很粗糙,聂九罗闲着没事的时候,设想过自己死时的情景:一般情况下,她都是活到一百多岁,无病无灾,睡梦中安详而去,去的时候躺在或海边或山间的豪华别墅里,阳光明媚,长天湛蓝,周围还鲜花盛开。


没想到,会是在这里。


她闭上眼睛,眼角一道很淡的泪痕,缓缓稀释掉脸上沾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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