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高维度的[圣杯]投射下来的[概念], 它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类拿在手里肆意揉捏,哪怕是安娜都没干过这种事!
甚至——
这家伙还问它是什么东西!?
它气得把自己鼓成河豚,身体的软泥从五条悟的指缝间溢出:“松手!你在干什么!——你和安娜的契约都是我拟定的, 装什么不认识!”
听见这话, 五条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仍旧保持着那抹恶意的笑:“哦,是你啊。”
“你不是死了么, 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啊。”
语气不紧不慢的, 手里的动作却更用力了, “明明连灰都没剩下,现在又莫名其妙冒出来了,甚至连颜色都改变了,真神奇。”
这么说着, 他抬手把那团挣扎的软泥递到眼前:“哈哈,跟以前一样看不到里面啊。”
然后举起手, 上下来回晃了好几十下。
“停……要晕了,晕了!死的不是我,是占据我身体的其他东西!”
“是么。”他压根不关心这个,“她在哪里。”
折腾了半天都挣脱不开,土豆气得开始报复性地瞎说:“当然是抛下你走了啊!你真可怜!”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五条悟静默半晌, 倏地笑出了声, 另一只手搭上后颈, 揉了揉僵硬的位置, 悠长地叹息道。
“真敢说啊, 你。”
视线陡然一倒,土豆眼前的画面开始飞速翻转。
……
“不、不要晃了,要吐了!”
……
“她去找爸爸了, 两天就回来——”
……
“五条@$&%*#$……”
……
到最后,土豆已经完全分不清楚是自己在晃还是整个房子在晃了,只觉得晕乎乎的。
……
如果它真的能吐就好了。
它一定要全都吐到五条悟身上!
直到突然停下,它才在满目的天旋地转中找回自己的思绪——
不行,吐不了。
那家伙有无下限术式,可以挡住。
——它恨!
啪嗒。
五条悟手一松,任由它瘫成一团掉在桌面上、软嗒嗒地把自己铺开。
“说清楚。”抬起下颔,冲它点了点。
土豆有气无力地把对安娜说的话又对五条悟说了一遍,死性不改地继续挑衅:“为什么你不知道,难道她没有发讯息告诉你吗?”
五条悟没搭理它的挑衅,直指中心问题:“被高维度‘压扁’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它的语气忽然平静下来,“她属于低维度,世界会一直把她往下挤,如果没有回来的途径,就会消失在那里。”
紧接着骄傲地哼了两声,“我才能把她带回来。”
“她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吗。”五条悟双手插兜,低头盯着它,眼里情绪沉甸甸的,“你都告诉她了么。”
“我都说了!”土豆重新团成一团,语气不满,“但是她居然说什么‘不能让他被压扁’?哪来的‘他’啊,我明明在跟她说她自己的事情!”
五条悟揣在兜里的手虚虚收拢在一起,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她还说了什么?”
“哦,她还问我能不能多带一个人。”说起这个它就觉得无法理解,“她还有什么人可带的,自己去不就好了。”
五条悟想知道可行性:“所以能带么?”
“不行,从低维度跨越到高维度是很危险的事,只能一个人过去。”
这么说着,它突然盯了五条悟两眼,恍然大悟,“她不会是想把你带过去吧?!”
五条悟没说话,目光扫向房间里的家具装饰,每一件物品都是她亲手挑回来的,再自己把它们装上去,甚至不许搬家员工碰。
但是他可以碰。
耳边一直响起这家伙吵闹的嘟囔声,一会儿惊疑“为什么她想带你过去”,一会儿又在不服气“她为什么不主动要求带我回去”。
好吵啊。
五条悟一巴掌按在它的头上:“安静点。”
随即单手把它从桌面上捞起来,继续捏在手里:“两天是吧?我会看着你的。”
不顾它吵死人的抗拒,他找了个盒子把它装起来,封死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需要呼吸么?”
“呼你个头——”
“哦,不需要,知道了。”
五条悟满意地点点头,不理会它无能狂怒的暴躁,抱着盒子往外走,途径训练场时遇见了宫崎阳太。
“老师?你这个盒子……?”宫崎好奇地问。
“这个啊。”五条悟拎起盒子摇了摇,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怒骂声,“你听得见什么声音吗?”
宫崎仔细听了几秒,摇头:“什么也没有。”
“你听不见啊。”五条悟两指捏着下颔,沉思片刻,“嘛,那就没办法了。”
宫崎:“?”
“其实这个是测试咒术天赋的。”五条悟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什么都听不见,说明没有学习反转术式的天赋,要更努力才行啊。”
宫崎:“……”说得跟真的一样。
五条悟看出学生不相信,竖起手指摇了摇:“是真的噢,我能听见里面有声音的,硝子也能听见。”
如果只有笨蛋老师一个人说这种话,宫崎肯定是不信的,但他把家入小姐扯进来了,那……
即便如此,宫崎还是谨慎地拨通了家入硝子的电话,打算询问清楚。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家入小姐清冷的声音:“不要听五条那个人渣说瞎话。”
被当场拆穿的五条悟丝毫不心虚,“哈哈,硝子你不应该说实话啦,逗弄这些孩子很有趣的。”
“——五条老师!!”
“唔喔,好可怕。”飞快地捧着盒子溜了。
……
我在安的家里住下了,第二天早上,他本来打算带我出去逛逛,突然接到一通紧急电话,看样子是推脱不了的类型。
“安娜,抱歉,临时有特殊的事。”他满怀歉意地摸了摸我的头,“我尽量在两小时之内回来。”
我想问是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但他仿佛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右手轻点,指腹按住我的额头:“放心,我会尽快解决完事情回来的。”
说完他戴了顶帽子,急匆匆地出门了,我从卧室的窗户能看见他一步不停地走向小区大门。
忽然,安回过头,冲着这扇窗户的位置招了招手,这才转身离开。
就在他离开的半小时后,我的身体陡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就缩小了的身体再次矮了一截,四肢同样收缩了,手掌被迫藏进衣袖里。
我默默把垂下来的衣袖挽起来,坐在窗边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两小时了,但是大门处连安的影子都没出现。
我犹豫了一下,翻身跳到窗台上坐着,这样能更清楚地看见外面的状况。
两腿悬在外面,细微的风拂过面颊,带来丝丝缕缕浸骨的凉意。
突然,楼下响起人们惊恐的大叫。
我好奇地垂下头,想看他们在叫什么,整个人又往外面挪了一小段距离。
院子里站了一堆人,齐齐抬头望着我,在看见我的举动后,叫得更大声了,有人干脆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
跟我有关么?费解地歪了歪头。
就在这时,隔壁的窗户也打开了,一个女人探出头,神色焦急地看着我,说话的语气却极其轻缓,像是生怕惊动我的情绪。
她说了很多话,可我一句也听不懂,只看得懂她脸上担忧的神情,干脆就无辜地回望着她。
结果她看上去更着急了。
尖锐绵长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耳地回荡在院子里,很快一辆红色的大车开进了小区,围在楼下的人群纷纷给大车让开了位置。
车上跳下许多身穿橘红色制服的人,居民们七嘴八舌地对他们解释着什么,一边说话一边指我。
……原来真的和我有关啊。
我既不解又好奇,可惜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如果安在就好了,还能让他给我翻译。
安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他很少会超过约定的时间,除非是遇上什么棘手的麻烦了,早知道我应该跟着他一起去的。
那群橘红色制服的人进了这栋楼,很快来到安的家门外,分成两批人。
一批在外面敲门,另一批继续往上去到天台。
敲门半天没人回应,他们干脆掏出工具撬开门锁,朝我所在的卧室靠近,停在了卧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