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嗯”了一声,抬头看着夜蛾,对方的目光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平静,却又无比遥远。
“你看得到那个东西吗?”
“你是说那只长得像眼球一样的怪物吗?”
夜蛾轻轻笑了一下:“对,就是那个。”
夏油杰用力抱紧猴子玩具:“嗯。看得见。”
滴——
红灯转绿,簇拥在周围的人群抬脚与他们擦肩而过,衬得他们像是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异类。
夜蛾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夏油杰,直到后者也似有所觉地抬头看向他。
仿佛预感到了会听到什么与过去全然不同的东西,夏油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夜蛾握紧了手拉回来。
“你知道…咒灵吗?”
视线内所有与其无关的场景急速倒退,如同陷入了立于世界之外的异度空间。
“……什么?”
夏油杰骤然睁大了眼。
……
……
哐当——!
他猛地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狂风再次凶猛地撞响了窗户,后者艰难地挂在窗框边缘,摇摇欲坠。
抬手摸了摸披散的头发,不知道他坐在这里发了多久的呆,头发已经被灌进来的大风吹得完全干了。
没精力去管咚咚作响的窗户,夏油杰埋头倒在床铺上,散乱的发丝立即盖住了他整张脸,唯独毫无血色的嘴唇露在外面。
老旧的床被就如同这个房间一样散发着某种古怪的味道,那是一股类似于木材腐朽的味道。
即便窗外不停有风灌进来,闯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缠成一团的深色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劣质布料被风鼓动后投影在整个房间的墙面上变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那股味道仍旧回荡在房间里,久久不息。
就像……
家里阁楼上的贮藏箱的味道,古老,陈旧,却又萦绕着莫名的安心感。
理智上知道这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他就召唤出了数只咒灵守在各个角落,防备所有可能来临的袭击。
但是……
这股腐朽的味道,却让他不由自主合上了眼皮,陷入沉睡。
……
……
又回到了国小的时候。
那天他出门上学忘记带上夜蛾赠送的猴子咒骸,回家路上再次撞上了低级咒灵,拼命跑了整整三条街才把它甩掉。
喘着粗气推开家门,再猛地关上门,胸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
不能…把那些东西带回家!
因为……
“杰?”母亲轻轻蹙眉走过来,蹲下.身担忧地凝视着他的膝盖,想伸手又害怕弄痛他,“是摔倒了吗?”
“……嗯。”夏油杰垂下头,小声应道。
母亲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想问什么,又什么都没问,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一只医药箱,勉强笑道:“那妈妈帮你好好包扎哦。”
夏油杰沉默地盯着母亲小心翼翼的动作,犹豫着,轻轻摸了一下她后脑的发髻。
“妈妈…”
“别担心…我没事的…”
晚餐时一家人的氛围有些奇怪,但父母仍旧努力作出温馨的表象,夏油杰也就被动地接受了。
等他躺上床超过半小时后,父亲轻轻推门进来观察他是否睡熟,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在父亲离开的同时,夏油杰睁开了眼。
他光脚下床,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侧耳紧贴门板,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还有……
啜泣声。
夏油杰呼吸一窒。
“杰……最近身上老是有伤……”母亲往常总是温柔和煦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很担心……我担心他被坏孩子欺负了……”
捂着脸哭出声:“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
父亲絮絮叨叨地安慰着母亲,这个用肩膀撑起一个家的男人也难得地吐露出些许心声:“我悄悄跟过杰放学,没有遇见过什么……可能真的只是摔倒了……”
“怎么会一直摔倒呢!”母亲稍稍提高了声音,又被父亲的嘘声压了下去。
……
不能把那些东西带回家。
因为……
父母都是普通人。
夏油杰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下巴抵在手臂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眼眶周围逐渐湿润起来。
——我要学习咒术。
漂泊多日的想法最终沉淀落地,重重摔在他的心上。
——我需要学习咒术。
他扶着门框站起来,缓慢回到小床上,拽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轻轻擦拭掉涌出的眼泪。
为了……
为了……?
短暂的梦境被突如其来的自我询问彻底打碎,融成一团模糊扭曲的混沌,深深陷进无尽的黑暗中。
……
……
真奇怪啊。
完全想不起来了。
一开始他决定学习咒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