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看我……”她条件反射般开口,没说完,觉得不太对,敦煌主题就是他拍的,湛清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账号,最初,还是她自己推送给他的。
湛清然神情非常平静:“你坐好,我们谈谈这件事。”
燕回狐疑地盯着他,脑子飞速运转,超快地复盘两人今晚对话,这才明白过来,湛清然一直在套她话,这家伙,这么迂回!套来套去,还是扯到这件事上来了!
对,她自己都有点嫌弃初中时的自己,脏话满天飞,心里满是戾气,脑子里都是□□,贱人,**,好像这些个词被无数只手硬往她耳朵里塞,怎么躲,都躲不掉,她甚至第一次听这些词汇时,都不知道具体涵义。
反正也没人会耐心去了解实情,燕回忽然无比烦躁。
他真讨厌,为什么忽然知道这件事,她自己可以搞定的,他就算知道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他不知道自己不想说吗?如果想说,早告诉他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大家都难堪呢?
燕回一瞬间又回到初中那会儿,她已经努力摆脱那段阴影了,潇洒得很,但时间这东西就很不是东西,这种情绪,怎么可以在消失几年后,又说来就来呢?
“你怎么知道的?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用无比烦躁的语气问他。
燕回猛地推开椅子,她已经不想知道了,飞快跑卧室,咣一声把门关了,反锁。
她心跳扑通扑通的,想要跳出嗓子眼,靠在门后,突然就哭了。
边哭,边觉得自己矫情。
可她就是很难受啊,那个难受很大,很深,很广,像浩瀚的海水一下子全部涌过来,把心那么小的地方灌满了。
多么奇怪啊,心就那么大点儿,可它怎么承受着那么多感情呢?悲伤的,欢愉的,寥落的,孤独的。
湛清然显然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他来到门前,敲门喊她:“燕回?”
一门之隔,仿佛成两个世界,燕回很不耐烦地嚷嚷起来:
“我不想说话!你不要问我任何问题!”
他一定觉得我没素质,一定问我那些是不是真的,他不信任我,他也不爱我……可是,他为什么要信任我,为什么要爱我呢?难道,就因为我爱他?燕回泪眼朦胧地想到这点,看看两人睡的大床,又柔软又舒适,还有衣柜,衣柜里她特意把自己的内衣挂到他的衬衫里,好像,连两人的衣服也亲密无间。
但是,如果他这时说一句,这是我家,你横什么,你现在就给我滚蛋,她就得滚蛋,房子是湛清然买的,装修是湛清然自己设计的,她只负责拎包入住,当然也可能会拎包滚蛋。
这里,到底是不是她的家?
浓烈的情绪几乎一瞬间把她淹没,燕回连日绷着的神经,松垮了,眼泪很多,她胡乱抹了两把,心想,我才不要哭,哭个屁。
我还是考虑买个小房子吧,再多挣点钱,以后不能这么大手大脚买衣服了。
想到这,她才意识到,湛清然的工资卡在自己这里,他总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从来没限制过她的消费。
买衣服的钱,是花湛清然的。
他确实都想不起送自己礼物似的,但钱任由她花。
燕回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一点,她戏很多,脑子里已经演到闭幕,海水波澜起伏,可门外,好像没了动静。
看吧看吧,他果然走了,他是高级知识分子,当然要风度,总不好赶她走,所以,他自己走了。
燕回心里又难受起来。
海水也开始涨潮。
她贴着门去听外头动静,有那么点动静,没走吗?她眼泪汪汪地把门开了条小细缝,桌上,已经被湛清然收拾干净,她看见他又抽出一支烟,咬在齿间,似乎在找打火机。
男人的身影看起来格外高大,灯光下的轮廓莫名有几分柔和。
一侧眸,吓得燕回砰又关上门。
湛清然便把烟拿掉,走过来,低声问她:“现在能说话了吗?我没有问题要问你,只是想跟你谈谈。”
听起来,不像责备。
燕回捂住胸口,语气抢先硬邦邦的:“那你不准……”不准什么呢?她愣了下。
“不准我教育你,不准我指责你,不准我偏向别人只能明目张胆偏爱你,是这样吧?”湛清然在门外静静说。
燕回愣住,然后,滚烫滚烫的泪水滑下。
“你已经开始责备我了,我就知道。”
湛清然不由揉了揉太阳穴,他轻叹口气:“你怎么又知道了呢?我没有责备你,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责备你,你开门,我们一起商量下怎么把这件事处理好,行吗?”
“我自己行,”燕回又抹了两把眼睛,声音瓮瓮的,“我不想靠别人。”
外头夜色可真好,窗外就是明亮的星星,她真想跟他在露台吹吹风,说说话,可气氛全错了,明明一开始好好的。
“你把我当别人?”湛清然背对着光,眼睛仿佛在阴影之中。
燕回不无失落地扭头,看向窗户,她小时候总想飞,尤其是有月亮的夜晚,好像,一蹬腿,就能飞到月亮的最中心去。她总是苦恼,怎么能让一个人愿意多跟她聊聊天,多了解了解她呢?爸爸妈妈是不耐烦的,老师是不耐烦的……长大些,开始有男生对她耐烦了,但她知道,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她渐渐对这个事放弃幻想,觉得没什么了不起,不了解就不了解呗。
对湛清然,她也不抱这种幻想,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就很好很好了。
“燕回?”湛清然听她久不作声,又喊她,“如果你把我也当外人看的话,何必嫁给我呢?我们完全可以只维持一种□□关系,不需要进入彼此的生活当中,”他深吸口气,点了烟,决定就站在门外把话说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因为这件事就去指责你呢?如果你第一反应是这个,那是我太差劲了,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不愿意跟我说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仅仅是那种只能给你做顿饭的男人,也不是除了上床就不再需要你的那种人,我说过,我娶你心甘情愿,我希望你在有需要的时候能意识到,你跟我已经是一家人了,可以和我说任何事,无论大小。”
夜色竟然有几分寂寥。
湛清然吸了口烟,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他说话。
门忽然开了,一个纤细又饱满的身体扑到胸前,燕回踮起脚开始吻他,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湛清然那口烟窝在胸腔里,他被生理反应刺激得下意识推开燕回,剧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