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了个淡妆,在饭局上见到贺俊,他果然给她引荐了几个人,言笑晏晏坐成一桌,听老男人恭维自己年少有为,不管真假,赞美的话倒不至于让人太反感。
只是,贺俊绝口不提两人上次尴尬收场之事,他外套搭在臂弯,笔挺潇洒,当真跟年轻男孩是两种风味,再配觥筹交错,俨然商业精英好派头。
“我送你?”贺俊还是寻常开口,笑说,“绝对不会发生上次那种事,是我小看周总风骨。”
周天矜持笑笑:“那倒也没有,贺总过誉,有朋友正巧在这附近,我还有点事要跟他说,多谢贺总好意。”
“记仇。”贺俊半真半假地笑道,摇摇头,他体贴地提醒她天气变冷,她穿着过少,说年轻女孩子穿的少虽然好看但老了可能会身体不好一类老生常谈,非常有长辈的感觉。
周天再次说谢谢,目送男人驱车离去,她扭头,心有灵犀似的,发觉不远处闪着灯光的车里,坐着个熟悉身影。
梁嘉树来接她了。
周天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跟贺俊在这说话,他会怎么想?明明她那晚哭的伤心如狗,可转眼间,又能做到和男人谈笑风生,笑的好似冰释前嫌。
再想李佳音那封邮件,周天嘴角扯出个虚渺的笑意。但上车后,她脱掉外套,扔后排去,人像猫一样四肢柔韧地钻他怀里索吻。
她知道那天晚上他见了李佳音,也知道李佳音和他说了什么,可梁嘉树却什么都没提。
今晚铅云密布,不知是酿雨还是成雪,周天被他吻到浑身皮肤滚烫,终于难耐开口:“就在这里好吗?”
车里该有的都有,梁嘉树却在喘息之余沉沉发声:“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她在他唇上一摁,示意他噤声:“专心点好吗?”周天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想的是如果那晚行政楼他没有问出那些话,如果没有,是不是自己就不用背负那么重的罪过,不管李佳音有没有找过妈妈,他都是前提,他是永远的前提。
可话确实是从他嘴里出来的,无需李佳音,她自己最清楚。
年少种下的刺,都要成化石了。
车里温度不断升高,周天笔直修长的两条腿架在他肩头,她看着他,眼神支离涣散,手却和他十指相扣,她听到梁嘉树又忍不住喊她“俏俏”。
俏俏,这本来也该可以成为恋人之间最温柔的呢喃和呼唤,本来可以,她突然一个动作,梁嘉树顿时呼吸大乱。
车厢里满是味道,周天忽然笑了声,她抚上他潮红的脸,亲向他喉结,梁嘉树抓着她肩膀往怀里揽,迫使她仰头,承受他的深吻。
“我会永远爱你。”
周天确定自己听到一句情动时的表白。
两人最终碰了碰额头,梁嘉树的手还放在周天脖颈后。
周天是不相信什么永远的,她更愿意活在当下,父母的纷纷离世让她明白这世上没什么永远可谈,她不信,但心还是柔软的想哭,她抱住梁嘉树,不断抚摸他后背:
“梁嘉树,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最喜欢的人。”
他眉毛上全是汗水,梁嘉树握着她肩膀慢慢对上她目光,他嘴角浮起的笑意,竟有些情怯味道: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傻子,”周天温柔叹息,“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跟你做这种事,我可高傲着呢,一般人我才看不上。”
“我知道自己误解过你,让你很难过,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我,你妈妈的事……”梁嘉树小心组织着措辞,思考怎么才能让她免于勃然大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怕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周天就像踩空,一脚跌进如烟往事里。
她非常想听他的解释,但她又清楚,解释毫无意义,说出的话,收不回,覆水难收这个成语她到今时今日才明白,她想,梁嘉树也许会很想体谅自己的痛苦,可惜,他永远都不知道。
她每每想到他真的离开,心口就像被冰雹砸了个千疮百孔。
即使此刻拥有他,但她小心眼,睚眦必报。
“我们不说这些,快考试了,我听说你们医学生其实只分考试和不考试两个阶段,一到考试就要闭关,你怎么不闭关?”周天打起精神调侃他一句,抿嘴笑。
梁嘉树凝视着她的表情,似乎在寻找什么,他笑笑:“考试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下学期开始才是真正的学医模式,到时,”他的指腹在她饱满鲜红的唇上反复揉搓着,“我就不在这边了,可能会离你远很多。”
“可我们还在同一个城市,对吗?”周天非常享受他表达对自己的不舍,尽管隐晦。
“你过年回老家吗?还是,在老家待很短就会回来?”梁嘉树一直没问她这些年除夕夜都在哪里过的,会不会很孤独,会不会很想父母,这些俨然废话,他不忍心问。
“我还不知道,等想清楚就告诉你好不好?”周天轻轻咬了下他的手指,眼神挑逗,然后顺势把手指含进去,目光同他纠缠不清,车厢里又再度热起来。
他以为她会伤怀一下,然而没有,梁嘉树不禁怀疑周天是否真正需要他,他宁愿她在自己面前脆弱,就像那晚,远远的,他看见她孤寂身影被冷风包围,他只有一个想法:
无论她对自己什么想法,他都会好好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