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树就是有这种魔力,点亮别人乏善可陈的青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盯住梁嘉树!”王明的嗓门突然飚劈了,女生们哄笑,都伸长了脖子齐刷刷往那边看,周天也听到了,旁边冯天赐急着看一把按住她肩膀竟然站了起来,像花痴啦啦队,喊什么“梁嘉树加油!”,冯天赐一带头,其他女生也跟着打鸡血一样地喊。
太傻了。
这群人真是太傻了,周天心里默默想,她一扬目光,看到的是女生们饱满泛红的脸,青春洋溢,放肆张扬,周天有点恍惚:她们是同样的年纪,面对同一个人,是否怀着同一段少年心事?但她知道,她们永远不会以同一种表情同一种情绪出现在这样的时刻。
她装作无意看了眼梁嘉树,只一眼,就很克制地挪开了视线。一眼足够了,足够她看清他修长的腿,一跃而起扣篮的潇洒,甚至,眉毛上亮晶晶的汗。以至于很多年后,周天怀疑这一幕是不是自己的脑补,离的不近,她怎么还看到了眉毛上的汗珠呢?
可老天真是偏爱她,她看一眼,脑子里就永远记下了梁嘉树打球的模样,他腿……完全修复了?周天从沙堆上站起,掸了下衣服,拿着冯天赐塞过来的零钱,帮她去买水,冯天赐的眼睛没时间离开球场。
她不知道冯天赐她们是怎么做到肆无忌惮品头论足梁嘉树的,内心深处,有说不明的羡慕,怎么可以那么坦荡呢?
就是这个时候,李佳音像只轻巧的小鸟,长发飞舞,扯着她的同桌陈翩跑到自己面前。
李佳音对她甜甜一笑,伸出手:“班长,我们和好吧?我特地把我同桌拉来,给咱们做个见证。”她忽然害羞似的吐了下舌头,对陈翩说,“我好怕班长拒绝我。”
陈翩就在那笑,被李佳音弄的身子一晃:“才不会,班长最大度了,我们一班最服她,班长,都要分班了,你跟李佳音和好吧?”
她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周天瞳仁深处依旧是不屑,她没伸手,看李佳音两眼,转向陈翩:“都要分班了,更没必要,我是觉得处朋友投缘就处下去,不投缘不就不来往,没那么复杂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跟每个同学都投缘不是吗?”
她淡淡一笑,朝不远处的小卖部走了过去。
李佳音满脸失望,拉着陈翩的手,苦笑说:“你看,我就说吧,班长她好像特别讨厌我。”
陈翩也挺尴尬,她安慰了同桌几句。
水买回来后,冯天赐抱着跑到梁嘉树面前,正大光明地一送:“梁同学,喝点水吧!”
男生就在那嘘她,冯天赐笑嘻嘻的:“你们嫉妒也没用。”
她拽了下梁嘉树的衣角,男生身上热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冯天赐觉得自己险些撅了。
“你知道吗?班长买的水!”她悄悄说道。
梁嘉树冲着她很平和地笑笑,他没有信,他知道周天做不出这种事,他所期盼的,周天都不会做。哪怕有再多的女生喜欢自己,但他希望的那个人,并没有。
整个过程里,梁嘉树发现周天根本看都没有看这边。
她不会出现在那些攒动的人头中,那张面孔,也不会出现在一张张笑脸中。
梁嘉树满头的汗,他脸更白,眉毛更黑,在树荫下擦汗时,女生们又沸腾了,欢笑着跟他搭话,冯天赐挎着周天的胳膊,也在那摇头晃脑:
“梁同学,你肯定学理吧?”
冯天赐有一肚子搭讪的废话,她很活跃,一直靠在周天身上左右晃。周天不说话,男生的眼睛像鸽子般明亮,小臂上肌肤闪耀着涔涔的光芒,他回答着每个女生的无聊问题,至始至终,没和自己说一个字。
奇怪,这样反而有种喧闹中取静的安全感,她看到李佳音很坦然地递过来的面巾纸,心终于好像被什么刺了下。
最关键是,梁嘉树没拂人好意,他接过说“谢谢”。
周天不动声色拿掉冯天赐的手,低声说:“快下课了,准备站队吧。”
从行政楼路过时,周天觉得一阵燥,她独自跑到一楼拖把房的水池那,拧开水龙头,捧着凉水往脸上扑,像有心火,灼的人心烦意乱。
“分班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梁嘉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弯下腰,把水龙头拧的很大,一时间,两人都湿漉漉着一张脸,装上目光,周天猛地起身,她一脸水珠,眉眼像一层清霜:
“你怎么来了?”
“水池是你们家的吗?”梁嘉树又要撩衣角,他身上仿佛有热浪,扑人眼,周天噗嗤笑出来,但不忘揶揄,“你不是有纸巾吗?”
说着,不太自然挪开目光,“我当然准备的充分。”
火箭班是志在必得的事情,还用说吗?
梁嘉树微笑:“你暑假要补课吗?”
“不,我从来不上补习班。”
“那么长的暑假,你都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周天侧眸说,不过很快,她还是回答了他,“我打工。”
“在肯德基那种店?”
“无可奉告。”
梁嘉树只是笑笑,他说:“分班考试我不参加了,要去趟北京,你加油。”
周天怔住,心里陡然失落一阵,她很矜持地问:“你暑假都是在北京过?”
“我爸在那边,可能高二要转学。”
男生说的轻描淡写,周天这下彻底愣在原地,她喉咙发痛,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没想过梁嘉树不在附中继续读书这种情况。
时间仿佛静止片刻,周天马上要哭了,她很难受,然而只是面无表情使劲搡了一把梁嘉树,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行政楼。
这一把很重,她力气一向大,又很突兀,梁嘉树被搡得直趔趄,站定后,静静看着女生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