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一下课,教学楼瞬间就沸腾了。很快,黑压压的人群涌出,周天习惯最后走,负责锁门,所以铃声刚打响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急着走人,冯天赐有时等她,有时先回去洗衣服。
今天冯天赐想去买雪糕,提前溜号。
周天是在例行检查往后扫时,发现的梁嘉树,他没走,但当她看过来时就站起来了,还是那句:“我在网球场等你。”
“你以为你是谁?”周天立刻反唇相讥,“梁嘉树,你以为我是那种你说句话我就言听计从的花痴女生?”
这个班长的攻击性其实特别强烈,尤其生闷气时。
梁嘉树感到一阵难堪,他静静说:“我没这么以为,教室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不是等锁门吗?”
他先她一步出来,直接下了楼。
真够自恋的,周天三两下把门利落一锁,噔噔噔下楼,心想,我偏不去,就不去,等死你。
没想到,走出教学楼没多远,梁嘉树在花坛那喊住了她,他黑黢黢的身影,非常真实。很奇怪,周天可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那苍白的脸色、高挺的鼻子、英挺的眉毛,所有所有,可真的面对真实的人,她有着说不出的抗拒。
“你说吧。”周天十分拧巴地往这边走了几步,站定后,纹丝不动。
“今天我不是替李佳音说话。”
“关我什么事?你是不是替她说话是你的自由,跟我没关系。”周天逻辑无比清晰,她有点嘲弄地看着他。
人总是有很多面的,眼前女生,有种轻俏的冷漠,梁嘉树想起她独自在实验楼坐地上压抑哭泣的模样,有些恍惚。
她呛起人来,毫不留情,梁嘉树脸上面子越来越挂不住,他沉默片刻,眼中波光闪烁:
“这样对你不好,你是班长,如果跟她的无心之过较真同学们难免会对你有看法。正因为你之前在大家心里印象很好,所以,你更不应该跟李佳音计较。”
周天先是一愣,他语气很淡,所以个中真诚倒不怎么显。
“你的意思,你那么说反而是为了我?”她语气也很淡,但听起来,绝对不友善。
那句“为了我”,让梁嘉树脸微微热了下,他呈现出一种大男孩才有的害羞,说不出是该否认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
“你太自以为是了,梁嘉树,”周天认真告诉他,“如果我说她是故意的,根本不是无心之过,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梁嘉树没说话。
“那我告诉你好了,我们家确实欠李佳音的,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过去的,你看,受害者是她,我现在却越来越不想忍着她,因为我也受不了别人的一再挑衅。”周天说到这,情绪突然无比平静,就好像,突然大彻大悟了什么一样。
妈妈总让她忍,说这是她们该着的,最初,周天确实是这么想。
直到现在,她只要不是太过分,周天还是愿意忍,可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做,一味退缩。
“你爱信不信,我的解释到此为止。”她觉得情绪瞬间又汹涌起来,不为别的,因为梁嘉树就这么深深看着她,周天后悔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跟外人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呢?她从不指望别人的理解,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你说你不撒谎,你以为我会很爱撒谎吗?周天神情晦暗地回望着梁嘉树,目光一错,她随手揪了片叶子,紧紧攥于掌心。
“你既然说了,我信。”梁嘉树的回答让周天有点措手不及,好半天,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你都不想知道我跟她怎么回事吗?”
“那是你们的**,我不好打探,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是不想被误会什么。”梁嘉树的声音在夜色里很动听,有点少年气,但更像一种娓娓道来。
可周天不领情,她就这么眼神闪烁地盯着他:“我记得,你最开始好像并不怕别人误会你很拽,我记得你说我数学考不了满分,历历在目。你这个时候又说怕被误会,难道是精分了?”
这已经不是友善不友善的问题了,更像人身攻击。
周天非常清楚自己在气什么,其实她理亏的,她一想到梁嘉树肯定不讨厌李佳音,甚至,可能会在今天那个时刻觉得自己小气爱计较,她就特别难受,尤其他刚才的解释,很好吗?
一点都不好。
没有人会明白这种要求有多让人难受,因为你是班长,所以你要顾及形象,因为你是好孩子,所以你要懂事,有一次做的不够好,人家就会忘了你之前的好,从而心生怨怼。
周天不知道的是,她自己同样有局限性,比如,此刻误会了眼前少年的意思。她觉得梁嘉树在居高临下教育她该怎么做人,她是少女,也有着强烈的叛逆心,只不过,平时被隐藏在四平八稳的表象下。
好了,她冲着梁嘉树全部发泄完了。今天王明那些细小的态度变化,她早捕捉到了,她能猜的出男生寝室或许会议论她什么,虽然没人在教室说闲话。
也许吧,男生都喜欢长头发文弱的女生。
“说话就说话,我们至少还是同学,你这么攻击人不太好吧?”梁嘉树听到“精分”两字时,是有些不悦的,谁还能没脾气呢?他真小看了周天,她会躲起来偷偷哭,也能面不改色冷酷尖锐地揶揄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