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他的声音送到耳边,低沉中带着丝丝无奈,以及越来越多的妥协。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循着声音做出回应,望向前,玻璃窗上映着窗外的一株乔木,枝叶繁盛,引渡楼道中唯一的光源,即便如此,楼梯间的光线还是比外面暗了很多,视线的淡弱让人下意识集中听觉。
“是不是只要邵天赐做的就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高斯已经走下楼梯,走过她身边,走到了她面前,他垂着眼,静静地看她。
“我也给你带了礼物。”男生的气息就在空气里浮动,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赖宝婺抬起头,他已经站到了她眼前,一只大手在她面前展开,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纯金吊坠,是一只卡通造型的狗,分量很沉。
她比他们小一个学龄,同学们大部分属鸡,她是属狗的,8月份的狗,很尾巴了。
他看着她提了下唇,抬起眼。
过了很多年,高斯都会记得那一眼,昏暗的楼梯间里,女生莹润的面孔,微微下垂的眼尾显得无辜而可怜,大概真的是因为小,她的性格中还残留着很天真的内容。她抿着嘴,睁着眼,好奇地用手指轻轻拨了拨那只金色小狗的头,好像它也是活的一样,指腹擦过他掌心,像一股骤然涌起的电流,他心脏猛然一缩。
她的反应真实、单纯,让他心跳了很久。
他垂着眼看她:“喜欢吗?”
她点了点头。
“拿着。”他声音也很低很轻,怕吓到她似的。
她摇了摇头。
高斯轻笑:“朋友送的都不要?”
还是摇头。
高斯的笑淡了下来:“那你问谁去要,邵天赐?”
“是不是只要他送的都可以,我的就不行?”他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自嘲。
送和要,完全划清了两种界限,这种区别让高斯如鲠在喉一样难受。
赖宝婺有一会儿没说话,她只是看着那只狗,高斯几乎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那种毫不遮掩的渴望,甚至能够想象,掉转头她就会去跟邵天赐要,她应该不知道这是纯金的,有多贵,而邵天赐一定会给她找来,他也不会告诉她这样的一只狗会有多贵。
一想到他主动给她戴上的画面,高斯牙龈就发酸,禁不住地想要冷笑。
高斯慢慢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赖宝婺抬头,把目光从吊坠上移开,望向男生的眼,她笑了一下,眼尾略弯,她的眼下有两道很明显的卧蚕,显得温柔可爱。
“不是这样的。”她语气认真,话也说的很慢。
“不是什么样?”他走近一步,无意识地放低音量,像对小孩在说话。
“我跟邵天赐认识很久很久了,”她像在给他讲一个故事,“你问我是不是邵天赐做的都是对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伤害我。”
高斯喉结滚动,他停顿了一下,让那种酸意渐渐过去:“我也不会。”
赖宝婺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他眼神一下子就深了:“说说看,有什么不一样?”
“他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他很保护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高斯,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像陈佳和王玉丹那样,”陈佳和王玉丹是她在班里交到的两个要好的女生朋友,她性格温柔和顺,在班里女生当中人缘一直不错,包括男生都愿意跟她多说两句。
“你为什么总要跟邵天赐去比,我们才认识一年不到,做同学也才一个学期而已,我根本就不了解你,你想让我对邵天赐一样对你,这是不可能的……这对邵天赐不公平。”她声音很平静,但是坚定不移。
看着她,高斯不轻不重地反问了一句:“那你要怎么了解我?”
“我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他看了眼窗外,又转过头看她,抬手摸了下后颈,一个很淡的笑,“是不知道我的名字,还是不知道我喜欢你?”
她愕然立住,小巧的嘴轻轻张着,一副被他的直接吓到的模样。
伴随着刚刚落下的话音,是耳边骤然响起的上课铃声。
学生蜂拥回笼,跟她擦肩而过,又回头看看他们两个。赖宝婺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是大脑一片空白,最后她顺着那些学生一起下楼。高斯没去追她,看着女生单薄瘦弱的背影渐渐慢慢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脑袋空白地往下走,往下走,一直走到自己班门口,被匆匆赶回班的严欢迎面拦住,她惊讶地叫出声:“宝婺,你脸怎么这么红?”几个晚回班的女生在门口喊她俩:“快点啊你们,要上课了。”女生们匆匆跑进班级。
坐回座位很久,她的脸还在烧,心不规律地跳。她目光专注,紧紧跟着老师讲课的方向,一会儿走到讲台,一会儿又回到黑板,可是讲了什么,一句都映不进她脑子里。
只有一句话在重复播放。
我喜欢你。
这句话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小说里、漫画里、偶像剧里那么甜蜜,他说知不知道我喜欢你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跟深情动人没有一点关系,看着有点生气、愤怒还有很多很多的委屈。
赖宝婺不喜欢他这样,一点都不喜欢。
作为被告白的那个人,她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