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所有人都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包括刚刚苏醒过来的胡瘸子,元封就站在距离他不过三步远的地方,手中的剔骨刀上,一滴血珠正在滚落。
胡瘸子抬头看,元封也正仰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那十个骑兵,左手慢慢抬起,食指伸出,指着那几个人,这样指着人已经是很无理的举动了,偏偏那只手指又翻了过来,手心向上朝那几个人勾了勾。
多么**裸的挑衅。
雪越下越大,那十名骑士都没有动,就这样直勾勾地望着元封,就连他们**的战马都感觉到主人的不安,暴躁地嘶鸣起来,最终,为的刀客一拨马头,走了。
马贼走的和来的时候一样迅,连同堡子周围监视的四十个人,走的干干净净,就如同没有来过一样,假如街道上没有那具跪着的尸体的话。
镇民们慢慢聚拢过去,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大胆,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独一刀,雪花已经将这位大刀客的头胡子染白了,他的眼睛还睁着,嘴唇微翕,彷佛对自己的死不可置信一般,胸前的血留了一滩,在地上结成了冰。
“呸!”有人朝独一刀啐了一口,然后又有个胆子大的后生抓起一块坷垃砸在独一刀头上,这几年独一刀保全了十八里堡的平安,但是代价也是巨大的,光是胡瘸子酒馆每个月就要缴纳五十斤马肉,其余的牧民、庄户也要缴纳不等的实物,每年还要献几个女娃娃供马贼们乐呵,镇民们从内心里对独一刀是又恨又怕,如今这尊瘟神终于倒掉,叫他们如何不开心。
“娃,你怎么了!”众人听到胡瘸子的惊叫,转头看去,只见胡瘸子抱起着瘦弱的傻子正冲向自家店铺,度之快竟然看不出腿脚不便利。
几个小伙子当场就奔过去了,帮着胡瘸子把元封抬进了店里,直接送到后院的火炕上,哑姑按照父亲的指示一直藏在家中的柴草堆里,听见响动也出来了,看见众人抬着元封进来,小脸当场就白了,晃了一晃还是站住了,径直朝屋内走去。
元封静静躺在火炕上,胸前的光板羊皮袄上一道骇人的大口子,人也僵硬了,但是一双眼仍然睁着,屋里满满当当都是人,每个人都焦急而又关切地注视着元封,此时的元封可不是从前那个被人耻笑的傻子了,而是十八里堡的大救星,大恩人。
屋里挤得全是人,大人小孩一大堆,连镇上的狗都跑进来,在人们腿间钻来钻去的,人虽然多,但是没个顶事的,反而把屋子里的空气搞得污浊不堪。
“让开让开,郎中来了。”外面一声高叫,屋里的人赶紧闪躲,这郎中不是别人,正是镇上的耄耋老孙头,老孙头早年做过走方郎中,虽然医术不慎高明,但是诊治个头疼脑热,拔个火罐啥的还行,寻常的刀伤也医得,另外他老人家还兼着镇上兽医的职责,在十八里堡这一块,也真能算得上是个合格的郎中了。
刚才老孙头就是回家取药箱去的,此刻他在大老赵,张驼子等人的簇拥下,神色严峻地走进了胡家的卧室,闲杂人等被大老赵赶了出去,却也不走远,就在院子里站着,任凭雪花飘落在他们头上肩上。
老孙头还没看伤员,就先扯着嗓子吼道:“瘸子,快去烧水预备着。”清洗伤口啥的自然要用到热水,哪还用胡瘸子动手,院里早有那闲着的大婶子小伙子抢上来生火劈柴挑水,胡瘸子fù_nǚ 根本用不着插手,哑姑的脸色依旧是煞白,刚才她没能挤进去看到元封的伤势,心里担心不已,当爹的抓住女儿的手,冰凉。
“哑姑莫怕,傻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样说,胡瘸子心里也没底,独一刀是什么人啊,能把他杀死自己却毫无损,可能么!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老孙头的喊声:“瘸子你进来。”
胡瘸子心头一紧,这就要进屋,忽然觉得手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哑姑眼眶里水汪汪的,瘸子就叹一口气道:“放心吧。”掰开女儿的手,进屋去了。
胡瘸子提心吊胆进了屋,回身把房门带好,却见屋里几个人都是满面笑容,老孙头道:“观音菩萨保佑,娃没事,就是皮袄划破了。”
就这一句话,差点让胡瘸子的眼泪留下来,抬眼看去,只见元封确实好端端的坐在那里,眼睛依旧闪亮,只是脸上有些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