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灵物白狐是距离“案发地”最近的一只。
因为生死禅院被澜空禅师清理过,即便最近,白狐狸也是在千里之外的一片树林里发现的。
最初的几天,贺离恨还在适应当中,反倒是梅问情,对自己的目前状况满意无比,动不动就趴在小贺郎君的肩头,柔软暖和地睡上一觉,而且这狐狸的眼神,还有那么一丁点不可捉摸的慵懒妩媚。
她总是懒洋洋的,不是晒太阳、亲贺郎的脸,就是蒙头睡觉。几乎一切重塑法身的事务,都交给贺离恨跟天女魁等人了解商议的。
梅问情思虑长远,考虑的方案自然不止这一个,就算损失更严峻惨重,她也跟菩萨商议过如何处理,从总体来看,她似乎并不算是一个完全无情的道祖大人。
数日之后,贺离恨身上的视觉和神识相继恢复,便从圣魁宫安顿下来,还带着她们尊敬的狐狸师尊——哦,目前来说,应该叫做**狐狸围脖。
当年在人间还扬言要扒了胡仙姑的皮,结果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居然有了今日这么一遭。
天女魁等人,虽然对此事也很震惊,但他们对梅问情的强大印象刻在骨子里,就算发生了如此意外的事,也并不敢逗弄主君身上的那只白狐。
反倒是贺离恨,每日从圣魁宫回来之后,便把小惠姑娘支出去熬药,将肩头睡得正香的“道祖大人”抱下来。
白狐狸还没睁开眼,就被贺郎按在了床榻上,柔软绯红的被褥衬托着雪白的毛发,触感软绒绒的,因为是灵物,有一种天生的光芒焕发之感,连每一根细绒的尖尖儿上都仿佛盈着浅浅的光晕。
贺离恨板着脸,严肃地看着它。
白狐狸朦胧地睁开眼,眼睛墨黑,又柔柔地泛亮。
贺离恨伸出手,将手放在白狐狸的肚子上。在柔软的地方摸了摸,不知为何,这明明只是小兽的身躯,却让人下起手来有些不好意思。
梅问情先是有一点儿意外,然后很快眯起笑意盈盈的眼睛。狐狸伸出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贺离恨抽出手,又摸到她的脑壳,揉捏着狐狸耳朵,然后顺着脸颊滑下来,将道祖大人翻来覆去地狠挼了一遍。
这只白狐并不掉毛,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象征性地挣扎一下,后来居然很没志气地认命了,尖尖的犬齿在贺郎的手指上磨,磨出一道又一道浅浅的、玫瑰色的红印子。
这印子太细碎了,像是从他的指间伸出一朵花,花瓣打碎在肌肤上。一不小心咬重了时,白狐狸还用舌头舔一舔伤口,即便梅问情没有在他的元神里说话,但从她的目光里,贺离恨还是隐约意会到——
她似乎在说:“那就给你欺负一下吧,谁叫我喜欢你呢。”
梅问情没有这么说,贺离恨却突兀地心跳加速,于是又主动地将手收回,默默地看向另一边。
白狐狸翻了个身,听到方才还静默不语的贺离恨突然开口。
“我早该想到的。”
“什么?”她在神识里问。
“你这个人……比我可怕多了。”他道,“这个魔修应该换你来当才对,原来我是真的天真纯良、温润可亲。”
梅问情倒是没有反驳。
“没有我的时候,道祖坐镇,明明是一个大千世界最稳定的因素,但若是你这样的性格遇到了我,那才是最不稳定的那个……也难怪‘天意”排斥了。”
“我总觉得你想说的不是这些。”梅问情道。
贺离恨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从紧绷时的冷峻,终于一点点露出崩塌的迹象。他深深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舌尖仿佛还幻觉般地弥漫着那股血腥味。
“我很厌恶你把自己置身危险。”他说,“不要再发生了……这种事。我会恨自己的。”
他表达得有些含糊不清,话语也有点儿艰涩,但意思传达到了。
贺离恨说完这话,抬眼跟她相对,见到白狐狸墨黑的双眼里透露出一股一半沉思、一半欣赏的光华。
她说:“好。”然后顿了顿,又道,“贺郎以后会保护我的。”
又来了,又在这种情况下给他发放甜言蜜语,到底还有没有人能管一管这只狐狸?她本人虽不是狐妖,但却比大多狐狸都精通魅术得多,这是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忍不住原谅,忍不住被她蛊惑。
贺离恨不想看她,可以沉默地想了想,却又说:“我当然会保护你。”
……
因为贺离恨参与了梅问情的法身重塑,所以在炼制塑造的过程当中,也了解了很多内幕。
比如梅问情神魂上的禁制仍在,需要缓慢地释放。而这具新的身躯一开始不会太强,但一定要坚韧,否则无法承受给她使用。
就比如此刻的灵物白狐,虽然是灵物,但因为太过脆弱,道祖大人连一个道术都用不出来,可能抓鸡都得磨磨爪子、亲力亲为。
当年梁兰清就见证过梅问情创造身外化身,所以对此事较为了解。她千里迢迢从幽冥界赶了过来,提供了很多细节。
众人齐聚,途中遇到难题,天女魁安慰道:“以老师的实力,就算我们重塑得再差,她也能一步步炼制回来,最薄弱的躯壳也能炼化成法天象地。”
“可你敢这么交工吗?”何琳琅道,“即便不能恢复之前的实力,最低也要到返虚境方好。”
“话是如此……”
“主君以为呢?”沈燃冰开口道。
一切声息结束,沈燃冰又等了片刻,才从暗域之前回返,结果一回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但她对先生的实力信心十足,觉得就算是只狐狸,那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狐狸。
这表面上是问贺主君,实际上是在探寻梅问情的意见。梅先生趴在主君的怀里睡觉,毛绒绒陷在衣服里,连个背影都没给完整,除了主君以外,她也没有尝试在其他人的神识里说话——这对于一只狐狸来说,还是太损耗精力了。
贺离恨捏了捏梅问情的耳朵尖儿,把对面的几人看得心惊胆战的。过了片刻,两人似乎沟通了很短暂的时间,他便抬头:“她说,随便。”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