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脑袋也忒好骗了,既然跟仙姑我要了孩子,还嫁的出去谁?不得老老实实为我生女、服侍伺候我?”她道。
梅问情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白狐狸便收紧手心,不许自己看中的夫郎乱动。
“仙姑可别这么想,我还有个二哥,为人最是嫉恶如仇,喜好行侠仗义,这回估计正找我呢,让他见了你这么欺负我,肯定饶不了你。”
“嗨,一个男人罢了。”三尾白狐根本没放在心上,“让他来!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凡夫俗……”
下一刻,眼前走出庙宇的光逆过来洒向地面,庙门口立着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红袍佩刀,眉目冷峻。
贺离恨周身魔气四溢,浓稠得绕转成阵,他冷酷无情地站在眼前,只能从紧抿的唇线间窥出一点儿暴怒的痕迹。
胡仙姑的脚悬在半空不敢落地,哆哆嗦嗦道:“这是……这是你二哥?”
梅问情笑了几声,道:“够不够凡夫俗子?”
三尾白狐这回眼也不花了、心也不动了,好像瞬间脱离凡俗,脱离了低级趣味,那叫一个清心寡欲,她慢慢地把梅问情放下来,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都是误会——啊!”
纵横的魔气砰地一声炸穿了她脚下的土地。
梅问情扭扭脖子,掸了掸身上的衣袍,然后坐在旁边观赏,时不时恢复女声喊一句:“我的好哥哥,轻点!你把她的狐狸毛都要揪掉了。”
贺离恨仿佛全当听不见,心却被这“好哥哥”叫得不知道飘哪儿去了,他立即把自己的念头拽回来,然后恢复正直地将这野狐狸唾弃一番,两人一追一逃,本就东西不多的庙里更是天翻地覆。
供桌打翻,蒲团滚落,一撮撮雪白的狐狸毛飞扬。
梅问情从供品里面挑了一颗苹果,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啃了两口,冰冻苹果的鲜美滋味顿时涌入口中,等她差不多吃完这个苹果,那边的三尾白狐终于被累得倒在地上。
贺离恨再三克制,终于打消了杀心,否则他早就能把这头狐狸当场宰了。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蛇刀啪地一下贴着胡仙姑的脸钉在地上。
胡仙姑累得直喘气,也知道这位的本事不俗,哭丧着脸:“你们兄妹拿我寻什么开心?”
她也听出梅问情那一嗓子,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了。
贺离恨盯着她的眼睛,语调冷硬:“我们不是兄妹。”
胡仙姑叫屈道:“你们是不是兄妹我又不知道?将我引出来揍我一顿,你知不知道胡老太姑是我的亲奶奶,你们惹了她……啊!”
她那可怜的毛绒尾巴又被斩掉一撮毛!
白狐生无可恋地倒在地上,见到梅问情悠哉地踱步过来,心中悔恨不已,黯然道:“你要是个郎君,我为你吃亏也就罢了,可你……”
梅问情伸手弹了她一个响亮的脑瓜崩儿:“还做梦呢。”
“两位是寻仇还是害命,”她道,“都怪我一时意乱情迷,竟然将女误以为男,还心旌摇曳、不可自拔,但我可是胡家神堂的人,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竟然将眼睛一闭,一副死狐狸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梅问情戳了戳这死狐狸,笑眯眯地道:“我们正要去拜山,见过胡老太姑呢,怎么会杀你,只是听说你守着老太姑的灵田,身担重责,我们恰巧需要,所以想让你领路,让我们见识一番。”
一听闻此言,白狐立即呲牙咧嘴,哼了一声:“想都别想!”
“唉,那只能让我这好哥哥剥了你的皮,给我做个白狐围脖了。”梅问情真诚地感叹一句,然后直起身望向旁边,像是要避开血腥场面。
贺离恨非常配合,直接拔起蛇刀,浑身的可怖杀气藏都藏不住,满脸写着“我就愿意听你这话”。
他浑身魔气肆虐,恐怖至极,胡仙姑吓得魂飞魄散,忽然一扭头抱住了梅问情的大腿,连连道:“娘子饶命啊,娘子我错了,我不该说要你给我生女儿,救命救命救命——”
一听这话,贺离恨神情不变,心中却不高兴得很,因怕魔气也伤了梅问情,便冷声道:“你把她推开,我现在就给你剥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梅问情倒没觉得怎么样,反过来安慰贺郎:“咱们能找到灵田,为你选药就已经够了,我并不缺狐皮。”
贺离恨盯着胡仙姑道:“你别护着她,我今天非杀了这头狐狸不可。”
梅问情道:“我不是护着她,只是我没掉头发没掉肉的,这有什么啊?”
白狐死死抱着梅问情的腿,刚刚她一扇窗不肯开,这回贺离恨就非要砸了她的门。她眼眶含泪地点头,往日里她肯定站在俊美郎君这边,但眼前这佩刀男人她是真惹不起,半点旖旎爱护之心也无,简直把梅问情当作依靠般哀嚎:“娘子快管管他!他不听你的!”
贺离恨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你挑拨我们的关系!”
要不是白狐抱得紧,那把蛇刀非劈到她身上不可。
梅问情看戏看到一半,竟然开始拉架,她握着贺离恨的手腕,温声哄道:“我怎么会被她挑拨呢,我知道你向着我。”
“我也知道你为我好,但是这狐狸当着我面还敢这么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笃定道,“就地正法,为民除害。”
这逻辑还真是自成一派。
梅问情看着他这样,忍不住觉得当时他演戏恐吓月郎时,那股凶残冷酷样子,跟眼下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寻常女人看了,怕自己降服不住,梅问情却从没有过这个顾虑,她一面爱看他生气,觉得生气蓬勃、活色生香,一面又怕他气着自己郁结在心、伤了肺腑,所以很是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她道:“我没什么,若是你来听了狐狸的这些混账话,我才心疼呢。”
梅问情惯会花言巧语的哄人开心,语调一温软下去,就是再坏的场面也能让她三言两语调和过来。
贺离恨听闻此语,注意力便被吸引走了,心中琢磨着她这句“心疼”,稍微沉默片刻,就在此刻,她又伸手环住他的腰,突如其来地凑近轻轻啄吻一口。
她轻声道:“怎么气性这么大?我们家向来都是贺郎做主,我多叫你几声好哥哥,还有什么不肯顺气的呢?”
贺离恨听着“我们家”这三个字,又与她含笑的眼眸对视,不知不觉中便松了口,收起了蛇刀,却有些绷不住面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嘀咕道:“什么哥哥弟弟的,叫得好听……你居然也拿美色/诱惑我,还真是无往不利的一件法宝。”
那白狐见状,大松一口气,觉得自己生还有望,一下子躲到了梅问情身后,仿佛见到了菩萨似的拉着她的袖子:“我这就带娘子去灵田一观,千万别让你家这郎君再拿起刀来。”
梅问情微笑点头:“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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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太姑的灵田就在翠行山的深处,因为这里虽然冷,但正好可以移植一些耐寒的灵物,且山上有一眼泉水,比起修真界来只是普普通通,但在人间却是灵气四溢,十分罕见。
胡仙姑带着两人抵达灵田,面前是一片蓬勃鲜艳的红梅林。她双手成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寻常人难以听懂的乡野调子,如同歌谣般唱起来。
“胡掌柜喊魂时跟这差不多。”梅问情道。
贺离恨点头。
这是只有仙家胡家才知晓的野调,仿佛带着一股令人头脑眩晕的奇异力量,歌谣传遍整个翠行山,随后红梅向两边偏移而去,露出一道窄窄的小路。
胡仙姑收回手,领着两人走向这条红梅小路,半晌后,眼前豁然开朗,一股淡薄的灵气在空中浸润四溢,而地上、树边、池旁,则零零散散地生长着一见便不凡的灵药。
“这便是了。”胡仙姑的尾巴都耷拉到了地上,垂着头,“这是我们家的洞天福地。”
“看出来了。”梅问情端详片刻,“能在人间寻找到这样一块宝地,不愧是北方域外之主,积蓄深厚。”
她已经换回女装,发簪衬着青丝,披风短袄,长裙上缀着绶带。
胡仙姑臊眉耷眼地不敢看她,总觉得梅问情多多少少在心里笑话自己,嘟囔道:“你们可做个好人吧,就算那位贺郎君不杀我,让老太姑知道,我也得被打没半条命。”
贺离恨的元婴已碎,就算是将伤全部治好,最多也不过能复原金丹而已,只不过金丹在修真界已经算是不低,他若能复原金丹回去,便可以慢慢重修、暗中蛰伏。
“不是什么灵药我们都要的,你大可放心。”梅问情道,“你这老太姑的收藏还不少,这个是……咦?”
“我都看不出来这些宝物的药效,你还能知道?”胡仙姑不信邪,“大多是什么?”
梅问情望着池边的那株黑白二色、氤氲着灵气的草药,啧了一声,道:“这么多二气和合之物,筑基后正该选择自己的根本大道,你们胡老太姑不会是想用这些灵物,辅助参悟先天阴阳大道吧?”
但阴阳大道已有道祖在世,正是在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