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莲舟失笑,“我一下子竟然没听出来你这话是好是坏。”
祁晞没解释,收回手,说:“不过,我差不多能明白你小妹为什么会喜欢你。”
秦莲舟也明白,“因为我陪了她几年。”
祁晞笑,“是啊,因为你在她需要的时候给过她好。”
就像孟清让于她。
在姜初梅突然入院时给她双倍的救命钱,让她心里踏实,然后风尘仆仆地出现她面前,跟她说一句,“电话里听你快哭了,不放心。”
就那一句,足以让她心动。
“莲舟,对我们这种有过去的人来说,喜欢可以一辈子遥不可及,也可以突然而至,只要那个人出现得刚刚好,对我们的好刚刚够。”祁晞看着前方,语速很慢,“一旦喜欢上了,就很难戒掉。”
秦莲舟顺着祁晞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孟清让形单影只地走在盘山公路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
“戒不掉,还要一直把她拒之门外?”秦莲舟笑道,忽又正色,“祁晞,可以了。”
祁晞张了张口,起身道,“我下去转一会儿。”
秦莲舟看着祁晞走远,又看了很久的青山,等太阳的温度开始被冷风盖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今天一早收到的信息:【阿姐阿姐,宿舍的暖气不热,我今晚还能去你那儿住吗?】
秦莲舟:【阿姐有喜欢的人了,你去不方便,阿姐会让司机接你回老宅住几天。】
————
这一段的盘山公路才养护过,宽阔平坦,山风徐徐,走得久了会让人忘记时间和烦恼。
孟清让上来了就不想下去。
下面人多,免不了要看见祁晞和秦莲舟说说笑笑。
她明知道祁晞喜欢的是谁,也知道秦莲舟是友非敌,还是会在看见那些和睦画面的时候变得善妒小气。
这才是真的不识好歹吧。
孟清让无奈地笑笑,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上坡路,孟清让平缓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胸口闷痛。
这是两年不运动,还疾病缠身的正常反应。
孟清让没坚持,原地停下缓了一会儿,准备往回走。
转过身体一抬头,就看到离自己不过十几米的地方,祁晞立着不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孟清让拨在眼前乱飞的头发,朝祁晞走过去,问她,“来找我的?”
明知故问,脑子没问题的这会儿都在景区玩,谁会跑来这个破山路上吹冷风。
祁晞慢慢吞吞地把视线从孟清让身上挪开,一开口,语气稍显刻薄,“身体差就别学人逞能跑什么山路,真搁在这儿了,鬼知道。”
孟清让笑了笑,声音很缓,“你知道。”
祁晞,“……”她是鬼???
祁晞张嘴就想怼回去,扭头看见孟清让因为逆风,头发被吹得满脸乱抽,眼神顿时更沉了,还凉。
盯了孟清让一会儿,祁晞抬手从自己盘起来的头发上扯了根皮筋下来,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后,两手拢着她的头发,一点一点梳高,扎起来,朝两边扯了扯。
“……”孟清让做不出反应,她这辈子除了造型师,还没谁这么认真地给她绑过头发,很陌生,指腹蹭着头皮过去的时候很暖。
确定扎稳当了,祁晞从后面走出来,盯着眼睛里有了笑意的孟清让说:“孟清让,你装的吧?”
孟清让不明所以,“装什么?”
装‘生活不能自理’,骗她心软!
这话就在祁晞喉咙里候着,她张嘴就能准确无误地扔孟清让脸上,却见她没了头发遮挡,露出来的那脸小小得,三庭均衡,线条流畅,不带妆的五官没有半点攻击性,再实实在在地瞧着你,摆出一副等你‘训话’的顺从模样,立刻就连最后那点被生活阅历磨出来的棱角都给遮住了,真就应了祁晞以前听谁说过的那句——细软好欺负,和她以前认识的孟清让简直判若两人。
想想又好像知道原因。
以前的孟清让是天上星,甫一出现就带着让人望尘莫及的光环,往后给她帮助,事事周全,让她想当然地觉得她就该是有棱有角,运筹帷幄的样子。
现在,她更像人间四季,有力所不能及的事,会生病虚弱,还要对惹不起的人处处忍让。
这种反差……
是她咎由自取。
祁晞抬手就捏住孟清让‘扎眼’的脸,下巴稍扬,表情冷淡地说:“以后少跟我装可怜,真以为我回回都会心软?”
孟清让猝不及防,反应过来之后,很快笑了起来,“还以为你要把那天的话再说一次。”
祁晞皱眉,“哪天?什么话?”
孟清让看着祁晞的眼睛,过了几秒才说:“这么漂亮的脸蛋,为什么不露出来给姐姐看呢?”
祁晞捏在孟清让脸上的手轻微抖了一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就是想不起来。
“这话是谁跟谁说的?”祁晞问。
孟清让没卖关子,“你被于海下药那次跟我说的。”
祁晞,“……!”那时候她们压根不熟,身份差距又大,她怎么可能说这么嚣张的话?
但看孟清让的表情不像作假,祁晞只好将信将疑地问她,“然后呢?”
孟清让抿了抿唇,说:“我把你骗回家了。”
这点分祁晞记得。
醒来后的那个早上,她问阿姨要了一条毯子,盖在了孟清让身上。
当时只以为是内疚,觉得自己喝醉酒,折腾了一晚本就休息少的她,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已经有意,哪里会看到她眼睛下面的疲惫。
以前的事真的经不住提起,稍一回忆全是曾经心动的痕迹。
结果呢?
物是人非。
祁晞忽然没了继续折腾孟清让的力气,垂下手,声音压得很低,“孟清让,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心无隔阂地重新和你在一起?”
一刹那的茫然无力让稀薄冷风陷入死寂,孟清让在祁晞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开了口,声音低哑,“晞晞,我再追一追你,我们再谈一谈,行吗?”
祁晞倏地笑起来,眼底微红,“我现在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都欺负你头上去了,你也不敢惹我,这样子怎么追?怎么谈?”
孟清让放轻声音,“那就当是情侣闹了别扭,我哄一哄你,你就不气我了?”
“孟清让!”祁晞忽又捏住了孟清让的脸,力气很大,语气恼火,“你别得寸进尺!谁家情侣闹别扭会闹两年,会插个男人进来,会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
孟清让吃疼,不敢吭声,想了想才说:“我的错,我先惹的你,也是我先负的你,我道歉。”
祁晞心里难受得厉害,这些错,哪一样不是别人逼她犯得?
祁晞松了手,“下次还会这样吗?”
孟清让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嗯。”祁晞应声,说,“回吧。”
祁晞转身往前走。
孟清让垂在身侧的手握了一下又松开,跟上去,问祁晞,“晞晞,我能牵你的手吗?”
祁晞偏头看了孟清让一会儿,换到她右边,牵起她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早已经不见伤疤的掌指关节,说:“疼么?”
孟清让张开嘴呼吸,胸口起伏,“那会儿疼,怕你只回来一下,还怕你喜欢上了别人。”三个短句,说得小心翼翼又轻飘无力。
祁晞好像忽然就透过这些话看到了孟清让过去的生活——表面风平浪静,背地里惴惴不安。
这样的日子她一个人过了两年。
祁晞停下,松开孟清让的手,转身站在她对面,两臂从腰侧穿过,慢慢抱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