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疼得骨头像是裂了口子。
但这远不及她终于切身体会到的, 两年前的祁晞在知道自己要和别人在一起时的那种心疼……
孟清让没有回答,平静地和祁晞对视几秒,收回了手——手腕不受控地抖着, 掌指关节和指间关节有一半破了皮。
旁边的人光是看着就难以接受,她却只是随意握起来, 风平浪静地对祁晞说:“刚才忘了说, 晞晞, 欢迎回来。”
欢迎她回来亲眼看看她是怎么和未婚夫秀恩爱的?
祁晞脸上的笑眨眼就没了, 心脏像被千百只手狠狠捏着, 揉着,闷疼疯狂而至。
她不能表现出来, 只是直起身体靠回去, 喉咙动了动,声音又沉又凉:“孟总抬举了,我叫祁晞。”
……
满室死寂里, 周启绕地球不知道多少圈的智商回笼, 胡乱抓过闫子文的衣服擦了把脸, 大步跑到孟清让旁边说:“姐, 我看看你的手!”
孟清让起身避开,拿起放在桌上的眼镜, 平声说:“你们先玩着, 我去趟卫生间。”
“姐。”周启着急想跟上去。
孟清让不回身,“今天你是主,别乱跑, 招呼好人。”
周启有口难言,定定地站在原地看她离开了包厢。
这么一闹,大家也没了继续玩色子的心思。
闫子文怕一会儿再搞出点什么幺蛾子, 火速跑过来,拎着不知道谁的书包,见到色子就往里塞。
小路‘哎哎’两声,提醒他,“这是人包厢里带的,你揣我包里干吗?”
闫子文一愣,兜手就把小路的书包给倒了过来。
小路来不及拦,眼瞧着乱七八糟地东西掉了一桌子。
书角撞到孟清让刚才用过的色盅,盖子掉在了地上——亮出来的六颗色子里有五个是一。
这一把,她只要叫,就是通杀,可她却选择了认输。
就为挨那一下打?
还是……别的?
还围在桌边的几个人顿时默了声,明里暗里地视线不断往祁晞那里飘。
她看到了。
第一反应是震惊,过后只剩被人又一次愚弄得可笑。
两年了,有意思吗?
祁晞死死盯着那几个刺眼的红色,心脏被细软却扎人的恨意缠得密不透风。
周启说到底还是偏心自己亲姐,看到她色盅里的点数眼睛瞬间红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怪祁晞,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对着她说:“祁晞姐,我姐对不起你,我替她向你道歉,怎么着都行,就是,就是她一会儿要是还回来,你能不能别让她喝酒,别打她了?我姐不会发脾气,你……”
“我别欺负她?”祁晞不懂周启这话的逻辑。
孟清让不会发脾气关她什么事?被甩的不是她吗?
怎么,她还要大度得对她笑脸相迎?
抱歉,真做不到。
但她一开始真没想把火儿发在周启的生日会上。
“对不起,是我扫了你们的兴,今晚这顿我请了,你们继续玩。”祁晞站起来说,“莲舟,我先去前台,你给他们再点些酒水和小吃。好了微信我结账。”
秦莲舟,“好。”
离开包厢,走廊里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祁晞一下子受不了刺激,重重闭了下眼。
突然而至的漆黑让她脑子有刹那放空,很短,胸腔里还没完全淡下去的闷疼却已经借机卷土重来。
祁晞立刻睁开眼睛,烦躁地往后拨了一把头发,顺着一个方向大步离开。
走到了头了才发现,这个方向到不了电梯,反而连着公共卫生间。
祁晞站在原地,脸上没有表情。
踉跄脚步伴随着女孩子嘟嘟囔囔的嘀咕,祁晞身后忽然撞上来个年轻女孩儿,明显喝多了,走路都走不了直线,发现自己撞了人,晕乎乎地鞠了个躬,干脆地说:“对不起!”
祁晞语气淡淡,“没事。”
女孩子‘嘿嘿’傻笑两声,继续笨拙地摸着路往前走,像是要找卫生间。
上去的时候有个台阶,女孩子没发现。
发现了也抬不起来腿,脚尖磕上去,身体晃了两下,惯性往前扑出。
祁晞已经打算走人,头一偏看到前面放着的石雕装饰,动作快于意识拉了女孩儿一把,后怕地问:“能不能自己走?”
女孩儿个子矮,仰头看着祁晞的时候表情格外无辜,显然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祁晞心烦地吐了口气,直接拎着她的胳膊,给人拎进了卫生间。
余光看到镜子前面站了个人,穿浅色衣服。
祁晞步子不停。
一直到女孩儿抱着马桶吐出来,胃里舒服了,才揉着长时间保持俯身姿势,有些酸疼的腰往出走。
她在里面待得时间不算短,再加上女孩儿能闹腾,一来二去,已经完全忘了在这里可能会碰到谁,所以出来一抬头撞见,步子顿了一秒,马上恢复如常,步履平静地走过来,站在了另外一边洗手。
祁晞没刻意往孟清让那边看,怪只怪这里的光太亮,两个洗手池之间的距离太近,她只是在挤洗手液的时候随意一瞥,就看到了白色陶瓷洗手池上,从边缘一直延伸到下水口那一道淡淡的红色。
祁晞洗手的动作慢了下来。
很快,自动感应失效,水声停了。
马上又被另一边接上,孟清让用手心一遍一遍拢着水,浇在那道红色的痕迹上,直到消失,然后翻过手,五指自然向下弯曲,靠近水龙头,由着冰冷,带着冲劲儿的水从每一个破了皮的关节上扫过。
夹杂着血丝的水在池子中央汇聚,很快消失不见。
孟清让收回手,垂在身侧。
下一秒,祁晞从垂下的视线里看到她的脚动了,对着自己,一开口,声音也是,“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