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晞乘坐公交车晃晃悠悠地抵达唐嘉住处时,太阳已经下了山,黄昏薄暮,冷风刺骨,她在路边买了一袋糖炒栗子,暖烘烘地抱在怀里往小区里走。
祁晞和唐嘉是大学同学,但不同专业,祁晞学设计,唐嘉学法语,两人认识是在大一开学的头个周末。
那天,祁晞有事要‘进城’,在公交车上遇到了小偷。
没偷她,而是用手指夹旁边一个女生口袋里的手机。
祁晞发现后没有声张,数着车子拐弯那一秒,狠狠踩在小偷脚上,然后弱弱地缩着肩膀道歉,“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偷装得人模狗样,乐呵呵地安慰她说:“没事啊小姑娘,你别哭,叔叔一点也不疼。”
经祁晞这么一闹,小偷没办法继续低调,一到站马上下了车。
祁晞见终于安全了,用胳膊肘杵杵对整个过程一无所知的女生,沉声提醒她,“把手机拿在手里,这路车上小偷很多。”
这个女生就是唐嘉。
那天之后,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转眼10年过去,情意更甚。
唐嘉毕业后做了几年翻译,每天不是翻资料,就是翻人声,时间一久觉得没意思,便改行入了从小就喜欢的时尚圈,给那些富家太太做造型指导。
她这次出差其实是出国培训,一去两个月,思乡情切,眼下终于见到好闺蜜,跳起来就是一个熊抱,差点没给祁晞重新撞回楼道里去。
“晞晞,我想死你了!”唐嘉格外真情实感地说 ,“你都不知道,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打电话,连谷扬的约会都给拒了!”
谷扬,唐嘉的男朋友,她在做造型指导期间认识的一个富二代。
两人处了快3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她要说连谷扬的约会都拒了,那祁晞信她是真想自己。
祁晞摁住想把唐嘉扔下去的冲动,一手托着她,另一手关了门,懒洋洋地说:“我也想你。”
唐嘉跳下来,一根指头戳着祁晞的肩膀,表情危险,“我不信,你摸着良心重新说。”
祁晞没摸,提起还滚烫着的糖炒栗子说:“吃不吃?”
“吃!”唐嘉一把夺走栗子,跑去沙发上盘腿坐着,问正不紧不慢往里走的祁晞,“你这衣服哪儿买的?还挺好看。”
祁晞坐到唐嘉旁边,拿了个抱枕过来捏着玩,“不是我的。”
唐嘉,“……咦?”
唐嘉长了张娃娃脸,眼睛还大,盯着人看的时候特别有神,祁晞每次被她盯,都忍不住说实话,今天……
“下午见客户,遇到点意外,把工装弄脏了,这是客户好心给借的。”
“哦哦,你客户眼光不错啊。”
“是吗?”
“是啊,这身衣服粗看款式简单,其实全是细节,穿上很提气质,一下子就把你从土锤变成了女神,唉,别这么看我,你自己琢磨琢磨你平时的打扮,工装就工装吧,没有一点设计感,丑死了!我说你土锤那都是客气的好吧!”唐嘉吐槽完,提溜起祁晞肩膀处的衣服,真诚赞美,“话说回来,你这身衣服有点意思,很像我女神近两年的设计风格——不是传统的中正仁和,看着随意,一穿马上就显人了。”
“唉,晞晞。”唐嘉咬着栗子壳,声音含混地说,“你以后就按这个标准穿,咱腰细腿长胸又大,干吗不打扮自己?你都28了,再往后几年,一结婚一生娃,想美可就没机会了。”
祁晞敷衍地应了声,解开左手袖扣,挽起了半截袖子。
换到右侧,手腕猛地被唐嘉抓住。
“怎么了?”祁晞莫名。
唐嘉手在颤抖,“m,m!啊啊啊!真的是m!”
祁晞也看到了,袖口内侧绣着个花体的m,可是,“m怎么了?”
唐嘉兴奋得溢于言表,“我女神啊!”
祁晞,“谁?”
唐嘉火速撂下栗子,连扯三张湿巾擦了手,无比虔诚地抚摸着祁晞的袖子,问她,“晞晞,你还记不记得我进时尚圈是因为谁?”
“嗯。”唐嘉说过,“因为一位华人女装设计师。”
“对对对。”唐嘉激动,“她17岁就拿了国际设计大赛女装组的冠军,之后一年进入世界顶尖的设计工作室当学徒,两年后凭借名为‘灵’的晚礼服再次登上时尚圈顶级赛事的冠军宝座,成为圈内炙手可热的新星,关键,那个时候的她才20岁啊!20岁!”
祁晞不了解这个圈子,感受不到唐嘉的激动,在她依依不舍地注视下扯回袖子挽起来,淡声说:“继续。”
“哦。”唐嘉,“毕业后,她急流勇退,辞去职位回国,进了t&f从基层重新做起。我到现在都能想起来她第一次代表t&f接受采访时说的那句话‘我只设计你想成为的那类女人,自己定义自己,而不是被男性和大众审美定义’,太有魅力了,不过,也就是因为她太追求自由和舒适,跟t&f所遵守的传统背道而驰,以至于不到两年时间就因为理念与t&f格格不入被处处排挤。”
“理念不合为什么不走?有能力的人不会缺少平台。”祁晞疑惑。
“因为t&f是她家的啊,她是独生女,迟早要接手的嘛。”唐嘉叹气,“当时也有媒体猜测,她被排挤其实不全是因为理念不合,根本原因可能是风头过剩,可惜,小人之心终究难成大事,我女神并没有因为秀被无故取消大闹,她倾家荡产买下自己进t&f后所有的设计,成立独立品牌nature,打破了僵局,只用三年就让nature一跃成为t&f最大的摇钱树。那之后,t&f就没人再对她有不同声音,她开始参与t&f的成衣和高定设计,再次以t&f发言人的身份站在了时尚前沿。”